第41节
文杞说得没错,他在害怕。
他比文杞更害怕,梁璎在有了新的孩子后,淡化了对文杞的感情。
那他还剩什么呢?
在阴暗处仰望那两人的幸福,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可现在,那个男人,还要把唯一能照向自己的光也挡住了。
真该死!
他真该死!
自己满怀欣喜与期待的等待,换来的是她怀孕的消息,甚至不能见她一面。
魏琰胸口郁结着无法抒发的气,还有丝丝缕缕的委屈,让他的心好像都痉挛到了一起。
梁璎……
这个名字好像揉碎了,缠绵在他的唇齿呼吸之间。
早知如此,当初……
魏琰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后悔起。
他错的地方太多了。
可是梁璎,他该怎么办呢?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好像会疯掉。
梁璎是从噩梦中被惊醒的。
她梦到了雪夜那天喝醉的魏琰,梦里的男人将她紧紧禁锢在怀里,布满红血丝的眼里,满是阴鸷执拗的眼神。
“梁璎,你是我的。”
“谁都不能把你抢走!你是我的!”
“谁敢跟我抢,我就杀了他!”
那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低语,一声声,萦绕在梁璎的耳边。
她不断地催促着自己醒来,及至从梦中惊醒坐起后,额头上已经笼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屋外睡着守夜的婆子,一听到里面的动静,立刻起身进来掌灯。
“少夫人,可是梦魇着了?”
梁璎虽然醒了,却仿若还陷在那梦中回不了神,所以并没有回答。
婆子也发觉到了她额头上的汗,赶紧拿了干净的毛巾过来给她擦拭了一番,又倒了杯水。
“只是做梦呢!”她笑着安抚道,“少夫人不用害怕。来,喝杯水缓一缓。”
梁璎无意识地顺从着接过水杯抿了一口,那不安与残留的恐惧感才一点点消减下去,让她慢慢找到了实感。
算算时间,淮林已经快到了京城吧。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什么,梁璎将杯子递回去后,准备起身。
“少夫人,是有什么需要吗?”婆子赶紧扶她。
梁璎摇头,示意她不用多管。
她披了件外衫就来到桌前,将烛火放在一侧,开始翻阅盒子里的一堆信件,最后也终于被她从里面找到了当初自己看了几眼就扔去了一边的、魏琰写的信。
这次梁璎忍着不适感,把信看完了。
她越看就越是不安。
虽然依旧是不知所云,但男人那……姑且称之为“恋慕”的感情,确实粘稠到让人无法忽视。
“唯有我是不会变的,”魏琰在信中写道,“梁璎,唯有我对你的感情,是不会变的。无论何时你受了委屈,我都不会弃你不顾。”
这用词尚且温和,却仿佛与梦中那令人害怕的低语重合。
梁璎读出了同样的执拗与隐藏的疯狂。
她只能安慰自己,魏琰并不是感情用事之人。
可是……凡事总是会有例外的。
更何况,如今的魏琰,她已经完全不了解了。
梁璎想着这会儿入京的淮林,就像是看见了羊入虎口一般,惶恐不已。她怀孕的消息如今周家上下都知道了,魏琰那么多眼线,这会儿定然也是知晓的。
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梁璎略带急切地铺开了纸,开始研墨之时,又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着。
写什么?给谁写?她在心里一一计划着。手不自觉地停下,轻轻搭在了腹部上。
这会儿仇恨什么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她只要淮林能够平平安安,她孩子的父亲,一定要回到他们的身边。
周淮林才刚到京城,还没进周府,就被人拦住了。
“周刺史,”来人做宫里太监的打扮,这会儿满面笑容,“您一路辛苦了。太子殿下邀您前往东宫一叙。”
是太子那边的人。
周淮林没有立刻动作:“本官刚到京城,还未来得及沐浴更衣,如此仪容去见太子殿下,恐有失仪。”
“唉哟,”小太监略微尖细的声音笑了笑,“什么失仪不失仪的,太子殿下哪里会介意这些?”
这里虽是人来人往,但周遭总有若有似无的视线在往这边聚着。
周淮林又瞥了一眼小太监身后的人,这阵仗有些过于大了,如果仅仅是为了传给他,接自己去东宫,并不需要这么大的排场。
微微思索了片刻,他也就点头应下:“有劳公公带路了。”
这小太监他先前在宫里的时候确实见过了两次,是跟在太子身后的。
这京城若说只有一个人想要保自己平安,那就只有太子了。跟在后边的周淮林想到这里时,心蓦然一软。
他的妻子,真的是一位很好的母亲,所以才能教出来太子这般的孩子。
宫中的射箭场上,文杞正在练习射箭。
他目光锐利,手臂有力,张弓拉箭的动作一气呵成,嗖得一声,射出去的箭正中靶心。
小小年纪已是皇家姿态尽显。
太子的武艺师父不住点头,对在一边观看的皇帝连连赞叹:“太子天赋高、悟性强,更重要的是,吃得苦,又极为自律。如此储君,是大魏之福。”
没有父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被夸的,即使是这段时间一反常态总是神情郁郁的魏琰,这会儿脸上也有淡淡的笑意与欣赏。
不多时旁边走过来一黑衣人,对魏琰低声开口:“皇上。”
魏琰笑意敛起,手微微拂了拂,四周的人都往一边退去。
那黑衣人这才继续禀告:“东宫的人将周大人接走了。”
送笔
场上, 太子射完了最后一箭,依旧是正中靶心,惊人的准度让场上响起一片赞扬声。
但少年要比同龄人沉稳得许多, 脸上并没有出现太多的喜意, 将手中的弓递给一边的宫人后, 看了一眼还在那边观看的父亲, 就抬脚往那边走去了。
下人们都离得尚远, 他走近后叫了一声:“父皇。”
好半晌, 没有得到回应。
文杞能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甚至能辨别出其中失望、难过, 想要责怪却欲言又止的挣扎。
最终, 不知道男人是怎么想的,那紧绷的氛围还是一点点缓和下来了。
“你将周淮林接走了?”
他虽然问了, 语气却还是柔和的。
文杞也并不意外他这么问,他既然接走了周淮林,自然是就已经做好了应对魏琰的准备,所以沉着冷静地回答着。
“今年夏季峻州几个月大雨,却未出现一处大坝决堤, 未出现大规模的百姓伤亡, 更是未形成重大灾情。全赖于周刺史的提前准备与连日奔波。此番结果极为少见, 儿臣是想与他探讨一番。”
魏琰手指点了点椅把没说话。
文杞这时抬头看过去, 又道:“父皇招周刺史进京,不也是为了询问此事吗?儿臣也觉着,他当为各州表率,更值得父皇嘉奖。”
他有意无意地一直在提醒魏琰, 那不仅仅是母亲如今的丈夫,也是一位为国为民的良臣。
魏琰却是没有顺着他的话, 而是径直问他:“你是怕我会对他不利吗?”
文杞低头:“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