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你获得胜利(第二次/C入//罪恶感如影随形)
脑袋抱在怀里,“那可是你哥哥。没人规定为哥哥难过的时候还要想着国家大事。”
你的话像是颁发了通行证,给泪水,给所有不被允许的东西。少校将手从眼睛上拿下来,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几乎是立刻,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去,在眼尾拖出水痕。你觉得他早就在盼着这句话了,可从西蒙死去到今天以前,大概没一个人会对德莱恩这么说。
那双湛蓝的眼睛盈满泪水,像是刚刚下过暴雨的夏季天空。德莱恩看着你,他重复了一遍,用哽咽的声音,“我知道有铁十字勋章,可西蒙死了。”
“我知道,”你拍着他的后背,亲着他的额头,把他用被子紧紧裹住,“好了,好了,哭一会儿吧。”
于是少校真的哭了一会儿。没人打扰,只有雨声,他埋在你怀里无声地流泪,许久才抬起头,露出一个不算那么好看的笑容。可你就是觉得他很迷人。他因为哭泣显得格外澄澈的蓝眼睛,他凌乱的头发和狼狈发红的鼻尖,那是德莱恩,但要减掉少校这个字眼。
“克莱尔。”他说,“我……”
但那句话没能继续下去。
电话铃毫无预兆地响起,如此突兀,不合时宜。它在德莱恩的假期闯进来,把安全的室内劈开一个大口子,让水汽、寒冷与什么别的东西统统灌进来。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你本能地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事。
狼狈温暖的神色几乎是一瞬间就从德莱恩身上褪去,像是海啸前会出现的大退潮。他动作利索地下床,接起电话,表情看起来不太好。
“前线……我们都没料到情况这么糟糕,全面登陆,听起来太不可能……是的,我们需要尽力保证前线的物资供应。是的。我在十五分钟之后到。”
他挂断电话,对你说抱歉,为假期的被迫中止,有个紧急会议在那儿等着他。“我很想呆在这里”后面总是要跟上一句“可是”,你知道他没有说谎。他真的很想留下,温暖的房间、温暖的被子和温暖的手臂和嘴唇吸引着他,让他着迷,可是他做不到。
你看见德莱恩披上军装外衣,他的副官已经在楼下等他,从汽车的排气筒中喷出白色的烟雾。年轻的少校快步离开闪闪发光的温暖,走进缭绕着雨雾与潮湿的世界。但上车之前,你看见他向二楼的窗户看了一眼。
你从窗帘的缝隙中注视着他,然而那点缝隙不足以让德莱恩看清你。他只是注视那儿,也许根本没意识到你站在那里,然后几秒之后目光移开。年轻的军官拉开车门,坐上汽车,那个钢铁制品喷吐着白雾,载着他驶向了被重重铁丝网隔离开的另一个世界。
战局在发生变化。从那个电话开始,局势仿佛变得不可控制。
不需要多敏感就可以意识到这一点,德莱恩回到别墅的时间越来越短,表情疲倦。这里没有炮火,焦灼的战场远在千里之外,但战场是张网而不是孤立的一个又一个点。当网的一端被扯住,其他地方也会跟着绷紧。
而现在,这张网显然正被扯得很紧。
生产任务在加重,这儿正被当作前线的一个供给方,同时接收从其他沦陷地区送来的集中营囚犯。这里开始变得人满为患,物资紧缺,但是尸体富余。从活着的人到冰冷的死尸,它们之间的转化过程如此轻易,微不足道。一些病痛,毒气,枪支或者子弹——随便哪个都能实现这一点。所以前者逐渐减少,而后者的数量不断增加。
你看见那些遥远天空的黑烟,它们的数量也不动声色地增加了两三道。
混乱的情况和繁重的任务让军官们神经紧绷,但你知道囚徒们也觉察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在那些军官不知道的地方,总有人能藏匿下来一点儿什么东西,一个收音机,一支笔或者纸张,以及那些别的什么。总之,所有人都开始意识到局势的变化。七月的最后几天飞快地过去,八月也一样。德莱恩有时候九点才回来,有时候十点,甚至彻夜不归。他开始需要喝一点红酒才能入睡。在你们睡在一起时年轻的军官看起来总是相当不安,他靠着你的肩膀,在睡梦中眉头紧皱。
但无论多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只要他还在这座别墅中他就一定要和你睡在一块儿。有时候那实在太晚,只有凌乱的被子证明德莱恩来过又离开。那些他自己睡的时候被子总会铺得平整无比,整齐得像是经过仪器切割。而现在他把它们留给你,只为了能尽量悄无声息地离去,不将你从睡眠中惊醒。
你意识到他在抓紧时间。
德莱恩抓紧时间与你在一起,你不知道那是为什么,但你有你的预感。一切如此仓促,饱含渴望,甚至缺乏意义的短暂相处也备受珍惜,只是睡在你身边已经足够让他留恋万分。年轻的军官拼命想抓住一切机会,只因为他,你,你们都知道一切随时可能终结。
也许是越来越近的炮火,也许是什么别的东西。
八月末的一天,夏季的尾巴仍发出余热。收音机里依然在播放钢琴曲,而德莱恩忽然出现在门边,他看起来那么疲惫,像是连续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
“巴黎沦陷了。”他说。然后年轻的军官一头扎倒在沙发上,阖上眼睛,“我还能睡两个小时,克莱尔,到时候千万记得叫醒我,别让我睡过头。”
他看样子就要那么睡过去,但是又睁开眼睛,语气有些不确定,“……可以握着我的手吗?等我睡着以后再松开。”
你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在少校身上披了一条毛毯。他用胳膊肘把身体撑起来,伸手拥抱你。你们在沙发上接吻,漫长而平缓,鼻尖蹭着鼻尖。这个吻结束时毛毯从德莱恩胸口滑到了他腰上,他甚至连腰带都没有解开。
你把他的腰带解开,搭在一边,重新盖好毯子,握住他的手,注视着那双湛蓝的、疲惫的眼睛。
“巴黎不是‘沦陷’,文森特。”你说,“巴黎解放了。”
少校的下颌线条有一瞬的紧绷,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松开你的手。德莱恩闭上眼,避开了和你的争论,放任自己沉入了睡梦。
你握着他的手,直到他的呼吸变得平缓深沉,手指在睡梦中微微放松。但你没有抽出手。八月末的下午,你在沙发边坐着,收音机被关掉,钟表发出哒哒的轻响,直到时间已到。
你叫醒德莱恩。少校睁开眼睛,然后注意到你的手还和他的握在一起。那让德莱恩露出一个微笑,然后他飞快地反应过来,他向你道歉,为他没能记得睡着前松开你,问你是不是坐累了。
“是我没有松开你,文森特。”你回答他。少校注视着你,他眨了眨眼睛,又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很快从他嘴唇边消失,但好像还停留在那双湛蓝的眼睛里,让他看起来没那么累了。
“好吧,克莱尔。”他说,“你总是这么好。”
有种鲜明的信任藏在那句话里面,像是他已经确定了你就是那么的好,比你对你自己的信任更深。你的心脏有一瞬间的皱缩,它抽搐了一下,为德莱恩说话时上扬的笃定语调和那双笑意未散的眼睛。
你看着少校的汽车开远。然后一个男孩被准许进入别墅,是那个之前熨坏过德莱恩衬衫的男孩,乔纳斯。
“阿克曼小姐。”他向你打招呼,你们开始像往常一样工作。他熨烫一些衣服,而你将它们折叠起来。然后乔纳斯去清洗浴缸,你则把德莱恩那些不需要叠的衣服挂进衣柜。但随后你也进了浴室,在那儿你打开了戴着的项链坠。
大号项链坠,里面是德莱恩那张照片。年轻的军官向看见照片的每个人微笑,你把那张相片抽出来反扣在手心,又抽出一张衬纸。
一个破损不堪的纸片从精致的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