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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李玄胤轻轻揉了揉他圆滚滚的肚子,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等你娘回来就会发现,团宝胖了好多。”

团宝对他的话不感兴趣,脑袋转来转去压根不搭理他。

李玄胤:“你就对吃感兴趣。”

晚上吃鱼,团宝果然食指大动,装着鱼的盘子甫一上桌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够。

“急什么?”李玄胤拍了他的手背。

团宝不开心地瞪了他一眼,倒是一点儿不怕他。

李玄胤体会到自己作为父亲的失败之处,细心地给剔了鱼骨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他。

团宝脸上没有感激之色,只觉得理所当然,他喂得慢了他还要拍桌子,完全没有在舒梵面前的乖顺可爱。

李玄胤冷着脸喂完了一碗鱼,真觉得带孩子这种事比处理国家大事还难,谁爱干谁干。

一两天还能忍,卫舒梵再不回来他真的受不了了。

偏偏这崽子不能说不能骂,还不能丢。

舒梵是翌日清晨回来的,比预计的要早。

晨起时天光晦暗,云层中依稀透着曦光,似乎晌午有雨。

她站在御案下,低眉敛眉,神色谦恭,李玄胤却注意到她的衣襟上沾有水渍,还未来得及擦去。

想必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赶回来的。

他将笔搁置,道:“给太后的差事办妥了?”

舒梵忙答:“微臣已经去回禀太后了,除却路上折损的,得上好的龙井约六斤2两,已经呈给太后。”

皇帝本就是随口一问,并不细究:“你先去换件衣裳。”

见她犹豫又补充道,“团宝让刘全抱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她这才欠身离去。

果真下雨了,舒梵前脚一走,檐下便淅淅沥沥降下雨幕,庭前的几株茉莉花被敲打地七零八落。

水流漫过,刻有莲花图案的青砖地愈发光亮如新,似洗去心中尘埃。

皇帝负手在廊下站了许久,眉眼似乎也被雨意浸染,漆黑分明,更添几分肃杀之色。

他在想事情,刘全自然不敢打扰,垂着头只当自己是个隐形人似的缩在一旁,连呼吸都放得很慢。

李玄胤却幽幽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对弘策的关怀远在对朕之上?”

刘全额头顿时冷汗涔涔。

这话他怎么敢应?

否认就是欺君,可要是说实话——刘全心惊胆战地将皇帝冷淡的面容纳入眼里,深吸口气,清了清嗓子道:“若是舒儿姑娘不喜欢您,又怎么会喜欢孩子呢?自古以来,父母对于子女的喜爱,大多是源于对爱人的,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李玄胤微不可察地低笑了一声,推开窗户,垂着眼帘缓缓道:“出去吧。”

刘全一颗心才落回去,知道自己躲过一劫了。

舒梵抱着团宝在住处说了会儿话,虽然他说话还不利索,面对她时很能表达,两只小手紧紧扒拉着她,生怕她立刻就会消失。

“阿娘不走,阿娘不走。”她揉着她的脑袋轻声哄道,又问他这几天吃了什么。

团宝自己不会说,她一件件列举,说到他认得的他就兴奋地嗷嗷叫。

舒梵亲了亲他的脸颊:“团宝真乖。”

在南苑的这段日子,还有一件事让舒梵特别难忘,也让她深感懊悔,那是八月底快进入初秋的时候了。

团宝畏热又招蚊子,平时很喜欢吃冰果,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他发现了她藏在殿中的冰鉴,天天蹲守在冰鉴旁边等着吃。

“你吃了不少了,不能再吃了,再吃会拉肚子的。”

他不听,又哭又闹嗷嗷叫唤着要吃。

舒梵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后来只能让他吃了。他吃了几口还不算,后来干脆自己抱了个罐头,往里塞满了葡萄,就这么边捧边吃着。

几个宫人追在他屁股后面,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摔个大跟头。

也难怪他们如此担心,他走路从来不看路,只专注盯着罐头里的葡萄。

舒梵喊了他几次他也不搭理,正乐颠颠跑得兴起,小胖手一个劲儿往瓦罐里掏葡萄吃。就这样,吃了大把的冰葡萄,后半夜就开始拉稀了。

舒梵一开始还以为他只是正常排泄,可过了半小时她闻着味儿不对,点灯一看,衣服上都沾上了。

他还哇哇大哭起来。

几个宫人一块儿帮忙,又是换衣服又是给他换尿布,终于给伺候好了。

但舒梵很快就发现,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拉,这情形一看就是吃坏了,她忙叫人去把随驾的江太医请了过来。

江太医先给探了脉搏,又要按他的肚子,可团宝怎么都不愿意,后来只能由舒梵抱着哄着才勉强给按了。

老太医经验高超,虽这样不配合也验了个大概,只是为了保守起见,又问了她很多话,包括今日团宝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舒梵一五一十都跟他说了。

“一串冰葡萄?呦,大人都受不住别说是小孩子了,以后可万万不能如此了。”

舒梵忙道:“这是自然,他再闹我们也不给他吃了。”

江太医又给开了药方,详细地跟她说了该如何用药,又叮嘱这几日饮食要清淡,千万不能再吃这么冰的东西了。

舒梵连声应答又道了谢,一直将他送到殿门外。

江太医刚要她留步,就见远处甬道上过来一銮驾,宫人侍卫恭维在两侧,步调齐整,片刻就到了近前,浓阴遮盖下,愈发显得四周寂静无声。

江太医大气不敢出,手忙脚乱地跪了下去,高呼万岁。

怎么都没想到,过来给个团子看病都能撞见皇帝。

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这位陛下早年待宗亲大臣向来严苛,宗亲敢怒不敢言,都说他刻薄寡恩,绝情绝义,但他在民间的名声却相当不错,待手底下伺候的人也颇为宽厚。

这两年朝局渐稳,他御下的手段也不似继位之初那样严酷,和宗亲之间的矛盾也缓和了不少。

在江太医的印象里,他已经很少下令处死或贬谪宗亲了。

来南苑这些日子,江太医也没给皇帝看过病,乍然一见,心里自然紧张。只是,他没想到皇帝下了銮驾后在他面前驻足,问他:“孩子怎么样了?”

皇帝问话,哪怕真只是个寻常拉肚子,江太医也不敢这么敷衍,斟酌道:“回陛下的话,孩子吃多了冰果子,闹肚子呢。”

“可无大碍?”

“目前来看情况不是很严重,只要按时吃药、调理几日就能好转。”天子威严,岂是儿戏,何况这位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少时便跟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是太-祖最倚重的孙儿。

只是,太-祖称帝后在和梁朝的拉锯中身死,先帝继位后他便失势,还被刘贵妃牵累被幽禁起来,这样大起大落,非一般人可以承受。

那时候,也没人认为他还能登上帝位,当真是世事无常。

李玄胤问清原委便进了屋,抬眼一瞧,舒梵侧坐在塌边看着团宝。室内只点着一盏灯,朦胧的橘光映照在她优美的侧脸上,半明半昧,清丽难言。

只眉宇间像是笼着青烟似的忧愁,叫人不忍打断。

团宝睡得香甜,白脸的小脸安静乖觉,全无白日大闹天宫的顽劣劲儿。

只是,他睡姿不好,半个身子横在床中间,毫无横竖章法。

他翻身时就露出了一条腿,舒梵欠身小心地替他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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