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觉醒后[九零] 第19
她盯着大队书记的眼睛:“我妈说让我自己挣钱读书,我搬了一个暑假的砖,给人当小工,学费我自己挣到了。可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我通知书被撕了。”“我就想问问,我想读书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吗?凭什么我就非得在家当一辈子的老黄牛!”赵换娣一听这话就暴起:“谁说让你当一辈子老黄牛了!我说的是家里供不起两个,让你大弟读,这有什么不对?你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她又开始抹眼泪:“家里没钱啊,之前拉的饥荒还还不上,就等着你给家里解解愁,可你倒好,就为了读书非要跟我们断绝关系。我是看明白了,你就是只顾着自己快活。”元棠不为所动:“从我小时候你就说家里穷,每次我要买个本子买只笔,你都要唠叨半天。可这家里不是吧,这丫头是心大了,我管不了。随她怎么飞去。”她居然说恨自己!这话伤透了赵换娣的心。大队书记词穷,却还劝了几句,无外乎就是“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现在分家也不兴了”“没听过女娃分家的”……可两边都一样态度,大队书记怎么也劝不动,元德发倒是来了,就是沉默不说话。僵持了快一个多小时,大队书记才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帮着写了个证明。写明了元家长女元棠分家,养老费三百块,一年内付清。以后生不养,死不葬。写好之后,元棠和赵换娣都在上面签了名。元棠知道这东西在法律上没有半毛钱的用,但她还是逼着赵换娣写了。在乡下,这样的证明过了明路,就意味着具有约束的效力。寻常人家也想不到法律上面。这就够了。元棠拿了字条,转身离开。赵换娣在背后哭着,心里恶狠狠的想,这丫头恨亲妈,就该让她在外面吃苦!等到栋子上成学,她就知道没兄弟撑腰的难处了!……元棠捏着这份证明,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不想再去想赵换娣和元德发对她是什么感情,也不愿意去想家里离了她会是什么境遇。她只知道,她自由了。不用再承担长姐的压力,也不用再去猜测父母的亲情,只有她自己。脚下的路再难走,终归成了一条明确的路。她一人到了破庙,这场大雨终于倾盆而下,她躲在淋不到雨的地方,缩在里面。真好。这一场雨下了半夜,看热闹的人走了,赵换娣又哭了半夜,哭自己倒霉摊上这么个女儿。元德发睡到一半起床出门,过了一会儿又回来。烟袋抽了一袋又一袋。小矮房里,元柳躺下时候还在震惊,她戳戳元芹,嘀咕着大姐真是疯了。跟家里分家,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看大姐以后只怕是日子不好过了。”没有爹妈的帮助,她能怎么过?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元芹却不像元柳那样乐观,她咬着嘴唇,半晌才说道:“可是没有大姐……”“家里的活就只能是咱们俩的了。”元柳顿时苦起脸来。是啊,大姐是讨不到什么好,可她们也一样啊。元芹心里还藏着最深刻的害怕,她悄悄问元柳。“如果妈不让咱俩上学怎么办?”元柳大惊:“不让上学?凭什么?大哥大姐都上完初中了啊!”
元芹小声道:“家里的活没人做,咱们要是上初中,家里就没人干活了。再说,你没听见妈说吗?她说后悔让大姐读书……”元柳皱着眉头:“大姐是大姐,咱俩是咱俩。妈凭什么不让咱们读书!”她往床上一躺:“妈要是不让我读书,我就跟大姐一样!”话虽这样说,她心里也打起鼓来,生怕赵换娣突然出现,告诉她不让读书。其实她倒是未必多喜欢读书,只不过比起在家里干活,自然还是读书好了。读书能在外面吃喝,除了学习就没有别的事。可要是在家里,妈总是骂人,爹老是抽烟不吭气,弟弟还总是惹祸。怎么都不如学校心净。元芹背过身,她也后悔来着。本想着给大姐一个好看,结果大姐居然撂挑子不干了。这下好了,以后家里要怎么办!她不像是元柳那样没心眼,只觉得往后要糟。元家大闹一场的事终于传了出去,胡家住的靠后山,知道的晚。胡燕一听元棠出事就要去给人带回家来住。胡燕她妈想拦她没拦住,嘴里嘀咕着:“掺和人家家事干嘛啊。”元棠这丫头闹这一场,足可以见她是个冷心冷肺的,她也不乐意让自己闺女跟她来往,更遑论给人带回来了。胡燕不晓得她妈的心思,到处找元棠,终于在村道上找到了元棠。元棠一夜没怎么睡踏实,眼下青黑一片,不过精神头却好。胡燕拦住她,怎么说也要让她跟自己回家住。元棠却不像她那样单纯,昨晚上闹一场,她的名声已然是在村里糟透了。跟爹妈闹个架闹到断绝关系,她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上好几年了。不过元棠不在乎。上辈子她倒是按照赵换娣的意思走了,可还不是照样名声差?乡下人的嘴就是一把刀,你要不给它当回事,就伤不到你分毫。只是胡家还要在这里生活,元棠不想给胡燕牵扯进来。“我打算去县城,往后要是没什么事就不回来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是厌烦家乡的。不同于后来有了铁饭碗的元栋,她一直是讨厌小河村的。讨厌那些追着她问不怀好意问题的人,也讨厌那些看着和善,却时不时冒出一句“没有不是的父母”这样带着腐朽话语的人。元棠拎着自己的几本书,净条一个人,看的胡燕心酸无比,她抱了抱元棠,提出建议。“你要不去我宿舍住吧,反正我不回家,厂里的宿舍是空的。”不等元棠拒绝,胡燕就把她的行李接过来放在车篓子里:“走,我送你去!”元棠确实没有地方去,于是默默坐上胡燕的后座。胡燕蹬着车子,元棠轻声问她。“你不问我为什么跟家里断关系?”胡燕清朗的声音传过来:“我觉得你这么能忍的人,发火肯定是因为别人惹到你了啊!”而且她也听说了一点,就凭元棠爹妈藏了她的通知书,这个火就该发。都是一起长大的,她哪儿能不知道元棠对读书有多向往。她在初中混日子的时候,元棠做题做的死去活来的。那么辛苦拿到的通知书,居然被人藏了。真可恨!元棠静静说了一句:“谢谢你。”不光谢你的帮助,也谢你能体谅我的处境。两人骑着自行车往县城去,刚到村口就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元栋站在村口,脸色煞白。他追着车子喊了几声“姐”。元棠本不打算跟他说什么,可瞅见元栋手里拿的东西,她拍拍胡燕的手,示意她停下。元栋脸色白的可怕,头上还包着一圈白色的纱布。他追上自行车,嗫嚅着递上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张拼好粘贴的纸张。是昨晚上赵换娣撕碎的通知书。元棠没接:“你有什么要说。”元栋脸色愈加苍白,就如同元棠了解他一样,他也了解着元棠。只是一个照面,他就知道元棠跟他一样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