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二十一世纪,时代在翻天覆地的变化,经济在日新月异的发展,可普通人翻出的浪花只是澎湃浪潮中微不足道的点缀。
“考试你就专心考,想去深圳就早点去,不要首鼠两端,要是去了深圳,记得早点买房。我听人说,房价以后会涨很高的。”方卓规劝道,“嗯,贷款按揭买也行。”
“贷什么款啊,听说深圳工资一个月有将近两千块钱,狠劲干几年再找个媳妇,家里再添点,就可以直接买了。”林诚笑道,“我特烦欠人钱,更别说问银行借了。”
方卓摸了摸额头,狠劲干几年怕是在那边就不好找媳妇了,再狠劲干几年恐怕只能去越南买了。
“再说吧,过几天我和你普及下房价趋势。”方卓摇头。
林诚又嘀咕了几句,突然瞧见方卓在摸黑拿出双肩包,收拾衣服。
“你收拾衣服干什么?后几天都在医院吗?”
“不是,我出去两天去义乌置办点东西,学校有事你帮着看点。”方卓随口道。
林诚不解,追问两句见室友搪塞,只好说道:“那行,班上点名我帮你看着点,老师问起来就说你上医院了。”
他叹口气,继续秉灯夜读。
宿舍里一时只有书翻页和收拾东西的细碎声,偶尔,窗外还有车经过的喇叭声。
第二天一早,林诚迷糊醒来,缓了两分钟去瞧室友的床铺却发现已经收拾干净,方卓和他的双肩包都消失不见。
“这家伙,什么时候转性会收拾床了……”
他喃喃自语,走到床铺前发现枕边还折着两份报纸,最上面一份印有粗黑的“合肥市产业招商推介会”字样。
※※※
9月14号,周三下午,最近因为工作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陈树隆走出单位,习惯性的走向50米外的证券所。
每次清闲或者碰到不顺心的事,他来这里总能得到很多灵感和心灵上的慰藉,红色、绿色的数字仿佛有着非比寻常的魔力,令人沉迷。
证券交易所里股民不少,最近一路上涨的a股极大的激发了大家入场的热情。
『1850点』
陈树隆抬头看了眼今天的a股点数,夹着公文包坐在了大厅里,他没去拿门口提供的免费报纸,就一边看盘一边思考手头的工作难题应该怎么解决。
这个不良资产“红星宣纸”已经流拍两次、找合作告吹一次,实在是个老大难。
“不好意思,成华大道是东边方向么?”
陈树隆的思绪被一声口音有些奇怪的问话打断,他扭头看向门口,看到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年轻男人。
不像是学生,表情气度没那么稚嫩,不像是职员,连着衣服戴的帽子有些新潮,也不像是老板,没有那一手标志性的皮包和鲁莽。
外地来的?好像有点南边的口音,广州还是深圳?或者是港台来的?
陈树隆心里有个下意识的判断,看到门口的大妈对年轻人摇头。
他想了想,合肥好像没有成华大道。
年轻男人冲着门口大妈笑了笑,很自然的用英语道了声谢,顺手又拿了份免费报纸,悠游自在地走进证券大厅。
陈树隆回过头继续看盘。
没过几秒,年轻男人坐在了他身边,摊开报纸认真地看了起来,稍倾,他从单挎包里拿开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
陈树隆的余光瞧见矿泉水瓶上是不认识的英文标签。
大厅屏幕里的a股点数慢慢跳动。
一行行的股票代码或绿或红。
年富力强的中年人和清秀脱俗的年轻人。
他们各自若有所思,彼此都没开口。
第3章 愿者上钩(上)
千禧年的a股市场是被后世称之为牛市的一年,2000年的9月份,它1800的点位是历年以来的最高点。
彼时,大洋对岸的美国纳斯达克指数正一路狂跌,投资者遍地哀嚎着互联网泡沫的炸开。
可以说,两边股市是完全不同的光景——当然,这不包括国内前往纳斯上市的公司。
从义乌采买回来,完全换了身行头的方卓安静坐在合肥证券交易所状似专心地看着报纸,偶尔抬头看一看屏幕上的点数。
他觉得这会就是自己老妈来了,那也得愣几秒才上来问是不是她的好大儿。
嗯,这一趟很顺利,陈总经理果然也如后世采访中所说的那样很喜欢到交易所来,哪怕是工作时间。
“st,805。”
正当方卓稍有些分神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模糊的自语,正是最近几天揣摩的目标陈树隆。
方卓平静的翻完最后一页报纸,抬头看了一眼,805,准确的说,是000805,它是st炎黄的股票代码。
ok,这是一个可以聊的话题。
“大哥,这支股票我看不太行。”方卓微微侧脸,笑着说了一句。
陈树隆目光敏锐地看了年轻人一眼,思考三秒,他平时来交易所不喜欢和陌生人聊天,只是喜欢这里的气氛,但st炎黄背后的公司正是自己考虑接触用以解决工作难题的方法,那么,听听消息也无妨。
“怎么不太行?它今年广告多得很,我看它得大涨!”陈树隆故意让自己的语气有些激动,以此来调动年轻人辩驳的动力,他知道,年轻人就吃这一套。
方卓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支股票是炎黄在线吧?它模仿的就是美国在线,可美国在线现在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更何况是在大陆的模仿者。”
“而且,炎黄在线只是单纯模仿概念,甚至,我觉得它就是在糊弄人。”
陈树隆这下真的被挑起了兴趣,心中给这个年轻人下了个判断,可能是海外来的,用词是“大陆”,他追问道:“怎么个糊弄法?”
“哈哈,你知道美国在线这家公司是提供什么服务吗?”方卓一阵笑。
陈树隆摇头,他确实对国外不了解。
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
“在线,在线,它提供的是上网服务,侬晓得伐?”方卓看着面前这个目标脸上的疑惑,加了句半生不熟的沪语仿佛在炫耀新学会的方言,解释道,“拨号上网总该知道吧?”
陈树隆明白了,办公室里的电脑上号就是拨号的。
“但你想想,大陆的互联网上网是掌握在谁手里?能开放给它一家民企吗?”方卓又笑。
陈树隆深以为然,他自己就是国企的领导,知道尿性。
“我看过它的广告,什么全球13亿华人的网站,可国外根本没听过,它自己也拿不出什么商业诉求,不过就是一个泡沫罢了。”方卓笑吟吟地说道。
陈树隆沉默了,听起来好像有道理,不过,股票市场不是完全都讲道理的,最终还是涨跌说话。
他指着大屏幕上的数字:“宋如华,哦,就是这公司背后的老板,他能不比你懂吗?这支股票是月初换壳刚上市,一直在涨,宋如华还有一家托普集团也很火。”
“你也说是换壳了,泡沫终归是泡沫而已,今年美国的泡沫还不够警醒吗?”方卓淡淡地说道,“托普集团到底好不好我不知道,但前几天它在上海的软件产业园区,我可没瞧出来什么名堂,里面长满了草,被圈起来的河段都成鱼塘了,哈哈哈哈。”
方卓一阵稍显放肆的嘲笑,看起来很有年轻人的尖锐,可他的余光却在瞥着陈总经理的反应。
陈树隆心中悚然一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