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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牧野仍垂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陆琦挥挥手,打断她:“究竟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这种场面我也经历过,我自有分寸,你还是挂心你自己吧,折腾自己也就罢了,不要把你表妹连累了。”
祁牧野抬头望向许朝歌。不久前刚哭过,她的眼眶红红的,睫毛上还残留着水渍,因为担忧着祁牧野,秀眉微蹙,瘪着嘴端详着她。
“对不起。”祁牧野伸手,同样抚平她的眉毛,“我又让你担心了。”
许朝歌摇摇头:“不要自责,我懂你。”
陆琦来这一趟本就是为了口罩,如今口罩已经拿到手,她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借口,嘱咐几句,便掀开门帘出去了。
尹江只有他们四位大夫,眼下这几十万条性命全靠他们四人,即使另外三人并不待见她,但对事不对人,她相信凭借他们三个多年的涵养,不会在这种关头计较私人恩怨。
再说了,本就没什么恩怨,不过是看不对眼。
帐篷内,两人四目相对。许朝歌依旧是红着眼眶,瘪着嘴,别提多惹人怜爱。祁牧野喉头蠕动,凑过去轻吻她的嘴唇,她吻得很小心,像是在修补一件珍贵的文物一般,舍不得用力,却又忍不住越靠越近。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忙活,忘了顾及许朝歌的感受,忘了眼前这人是这世上最挂心自己的人。
“对不起。”祁牧野吻向她的眼睛,“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没有旁人,许朝歌得以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情绪,她轻锤着祁牧野的肩膀,回想起刚才的情形,又懊悔地拥住那人,如孩童那般依赖道:“祁牧野,我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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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很快就散开了。古人没有卫生意识,加上城中几十万人都聚集在两大块地方,人员密集,空气不流通,传播速度极快,每日都有一大片百姓中招,那四位大夫根本忙不过来,后来多了些打下手的,才稍稍缓解这局促的情势。
祁牧野作为一个现代人,有一定的防疫知识。目前阻止疫情传播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阻断传播的途径,另外开辟一处隔离点,发现一例即刻隔离,随同接触的家人一同观察,当机立断,不拖泥带水,避免一切扩大风险的可能。
因为此次洪水,尹江县丞对祁牧野大为改观,这几日他连连懊悔当初不理会祁牧野的建议,眼下不管祁牧野说什么,他都跟着照做。
通往外地的道路已经被打通了,陈诉刚回来没歇一会儿,又被使唤着前去修建隔离区。
古代的官僚就如同现代的资本,逮着一头听话的羊就使劲薅,薅完一隻再换另一隻。
陈家军几人连轴转了十几日,个个眼窝凹陷,面黄肌瘦。陈诉作为大哥,其形象更为悲惨,长久的疲惫让他顾不上洗漱,头髮乱糟糟的,胡子长了一圈,原先的清秀军官转眼成了个糟老头。虎口、掌心磨了几个水泡,拿针一挑,一挤,找了个布条随意系上,血水夹杂着泥土,脏兮兮的一片。他回到营地听了祁牧野的安排,匆匆喝了一碗粥,转身就要带着兄弟们离开。
“陈诉。”陆琦突然叫住他,递给他几包东西,“城中百姓都靠你们了,照顾好自己。”
陈诉的双手悬在空中,看着手中的物品:“谢谢陆大夫,请你放心。”
两人相对而立,良久,陈诉咬着腮帮子,大手一挥,领着一帮兄弟低头离开。
城中的气氛异常低迷。饥饿、疾病、疲惫、迷茫等一系列消极情绪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的一生都过得极其安逸,不缺吃不愁穿,偶尔遇到些天灾也都能迎刃而解,这几十年里,他们头一次这样措手不及,头一次对未来感到迷茫。
祁牧野在极短的时间内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根据自己在现代的那三年经验,向大家讲解防疫的知识。因为瘟疫,现在能坐着听她讲的人不到之前的一半,祁牧野看着眼前萎靡不振的人们,几度哽咽,指甲掐着掌心才强撑着讲下去。
她本就虚弱,又戴着口罩,讲完一句话都要喘上一阵,又要不断走动,教大家如何洗手,如何正确佩戴口罩,如何······
一趟下来,总要汗湿一层衣服。
“祁牧野。”许朝歌接过祁牧野换下的衣服,心疼道,“你将你要讲的东西都教给我,由我讲与他们听。”
祁牧野系着衣带,摇头道:“你还要照顾城北那边的,不能再让你分心。你我两人,总得留一个人撑着吧?我对这个有经验,就算我倒下了,至少还有你,我还能放心一点。”
许朝歌:“我是习武之人,哪会那么容易累倒?”
“习武之人也是人,既是人,就会有累倒的时候。”
“祁牧野,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我自然记得。”祁牧野上前按住许朝歌的肩膀,“我答应过你,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她轻吻着许朝歌的额头:“这次就听我的,往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许朝歌低着头,无可奈何地说道:“祁牧野,你就会蛮不讲理。”
“好好好。”祁牧野宠溺道,“我蛮不讲理,等我们度过这一关,你怎么惩罚我都行,满意了吗?”
城中的三位大夫年事已高,这几日的高强度工作已经让他们头昏眼花,就连起身走路都得依靠他人搀扶,迈出的步伐也只有常人的三分之一。老人呼吸本就不畅,戴上祁牧野给的那几层纱布製成的口罩,愈加喘不过气,走上几步都要搀着人原地休息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