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本来精致的头发弄乱了两股,搭在额前,眼尾用夜晚重笔勾勒过,瞳孔里映着绚丽的汽车尾灯,水漉漉的,有一种冰块融化前的漂亮。
他知道自己这样有多蛊惑人,也知道林北生一定能看见自己身体的颜色,但几乎是刚解开扣子,林北生便顿住了脚,故意与他保持了距离。
周青先撩拨的动作卡在一半,挂着那张精致的笑脸侧过头去问:“你在躲我?”
“怎么会?”林北生视线垂向地面,随口应道,“周总多心了。”
他多过分,嘴里说着谦卑的话,面上却装都懒得装,他以前把周青先当宝贝一样供着,现在却连正眼都不想给。
他选择用这两步路划清两人间的界限,若不是周青先回头,他恐怕能悄无音讯地退出,不声不响地消失。
周青先轻笑一声:“林哥场面话说得好听,糊弄我的时候都不愿意抬头看我一眼?”
这晚闷热,缠绵的风把周青先身上的热度吹到林北生身边,他指尖都是滚烫的,在因等待林北生的反应而兴奋。
他故意用刁钻难听的说辞,企图让林北生生气、让他情绪波动、让他再对自己说一点什么。
说一点什么,什么都好、什么都行,说“把衣服扣好”、“回去喝点热水”、“路上注意安全”或者“有空再见”。
他甚至可以责备周青先为什么拉开衣服钓他,反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质问他为什么装作无辜地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这些都可以、这都无所谓,因为这对周青先来说就都是好的,这样周青先就可以把今晚定义成“美好的晚上”,可以像糖果一样进入他的梦乡。
可是当林北生真正抬眼看他时,周青先便知道自己要失望了。
那双眼里什么都没有,空空映着周青先的影子,露不出什么情绪,就是平淡、一眼望穿的平淡。
他对这般刁难的周青先激不起一丝波澜,他甚至不觉得烦躁也不觉得可笑,最后给出的只是中规中矩的、客套到极致的答复:“周总慢走。”
于是那些美好的幻想便落了空,五彩斑斓的糖果变成了泡沫,噼里啪啦地在脑袋里碎掉了。
刚才沸腾的血液在一瞬间冻结,周青先在林北生冷漠的眼里望见自己的倒影,意识到这样的夜晚是无解的。
在没有滋生情爱、也没办法用性交缝补的夜晚,他根本没有打动林北生的理由。
周青先张张嘴,没说出话,心脏像流沙一样向下坠去,这时候才慢腾腾地抬手把扣子系好,领带也打成最完美的形状。
他没有再开口,在自己完全消弥之前转身坐上车走了。
林北生直到他离开才挎下肩,略显疲惫地捏了捏眉间。
周青先刚才是什么意思他不难猜到,但他何必再找五年没见的床伴打炮,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旧情难却,还是说谁都可以……
“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和大老板认识,你们什么关系啊?”他没想通,小赵冲上来打断了思路。
小赵早些年一直在外地读书,不清楚林北生与周青先那些恩怨,酒喝了上脑,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还在兴高采烈地接着讲:“那这不是很好说话得很,我看他饭桌上对你挺有意思的呀,要不咱顺着他心意去说两句好听的话,一开心了说不定他就给我们住大别墅呢。”
他到底还是初入社会的大学生,看事情单纯得很,林北生撇了他一眼,懒散道:“哪有这么好的事,行不通的。”
小赵不信,还在叽叽歪歪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林北生被吵得头疼,挥挥手打断他:“真别白费功夫了,周青先那人,很难琢磨的。”
而这一头开车的助理,确实和林北生有一样的想法。
他担忧地从后视镜向后望,周青先略显懒散地靠在后座,脸冲着窗户,略过车窗的光影碎片一样从他鼻梁眼角滑过,像要消散在夜里。
助理及时地叫他,谨慎问道:“去哪里呢,周总。”
周青先没回答,助理漫无目的地往前开,多嘴提醒一句:“周总,其实您没必要亲自来跟这个项目的,您应该放更多心在总部和夫人……”
他没说完,下一瞬周青先的视线在后视镜中与他对上。
一种冰凉黏腻从助理的小腿蹿上,周青先眼里漆黑冰凉,那一眼里什么情绪都看不到,他好像一具空落落的躯壳。
助理背脊起了一阵冷汗,连忙错开了视线,听见后座的周青先沉默良久后,突然嘀咕一句:“他都没有和我说晚安。”
狼尾
周青先觉得就是这样的,一定是林北生没有和他说晚安,也没有让他好好休息,所以他一连几晚都睡不好。
但这也没什么大碍,他对失眠带来的痛苦已经从抓狂到麻木,他已经能够习惯在缺乏睡眠的情况下做好工作。
周一下午时小赵来送文件,周青先特意让他留下来喝口热茶。
小赵便畏畏缩缩地坐在会客间,十五分钟后周青先过来,见他局促的模样后轻轻一笑:“不用拘谨,天气热,你忙东忙西累,想你休息休息。”
小赵当然没把这些话听进耳朵里,知道自己多半是还有别的吩咐才被请进来的,肩绷得更直,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果然,周青先甚至都没和他多寒暄,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问:“那天和你一起吃饭的,是你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