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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说罢,这道士摇头笑笑,嘴里嘀咕道:“真是一对傻子”,继而一扬马鞭,在月光下绝尘而去。

季怀真反复琢磨他的话。

路小佳有所不知,他与燕迟是阴差阳错,弄巧成拙。

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建立在谎言欺骗的基础上,何谈真情?何谈缘分?等事情败露那天,燕迟不帮着陆拾遗一起来杀自己就好,又怎会和他善始善终。

别说他与燕迟,就连他自己,从出师入仕,决定跟着季庭业回季家的那一天,季怀真就做好了死无全尸,背个千古骂名的准备。

他连这性命与身后名都不在意,又怎会在意一段注定无疾而终的露水姻缘。

恰好此时燕迟从巧敏处回来,见季怀真在外站着,关切道:“怎么不进屋?”

季怀真摇头道:“没什么?”

二人进屋,燕迟极其自然地关门,铺床,又将热水灌入猪尿脬,放在季怀真睡的那边,刚一转身,就被人拿枪尖指住下巴。

他登时冤枉地叫喊道:“我又怎么惹你了。”

季怀真冷哼一声,喜怒无常,一想到未来有天这人会和他最恨的陆拾遗一起对付自己,他就一阵不甘,浑身不得劲,像是吃了颗又酸又涩的李子,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单单是看着燕迟这张脸,季怀真就能想出他若对着陆拾遗,是怎样卖乖听话,又是怎样把陆拾遗奉若珍宝,牵着他,抱着他,亲吻他。

越看越看可恶,越看越面目可憎,还是现在一枪捅死来的干脆了当。

“别装可怜,我问你,若有天你我兵戈相对,你可会帮着别人来杀我?”

燕迟道:“我才不要跟你说这些,你现在在气头上,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还会借题发挥来折腾我。”

他往旁边避,季怀真却不许,一杆长枪又缠过来,跟得死死的,只听他冷笑一声,沉声道:“拓跋燕迟,你给我听好了,我这人记仇,不讲情面,只能我辜负别人,不能别人辜负我。”

大敌当前,哪有心思同他调情,燕迟被缠得恼怒,想问这人发什么疯,然而抬头一看,见他满眼认真,并不是在说笑或是发脾气,一时间怔住。

“若你辜负我,跟着别人一起对付我,取笑我,看不起我,我不止要与你一拍两散,银货两讫。你爱谁,我就杀谁,你对谁好,我就要谁的命,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接下来一辈子都活得战战兢兢,生不如死。听明白了?”

身侧一盏昏黄油灯,将季怀真的脸照得一半明一半暗,燕迟盯着瞧,过了半晌,才哑声道:“知道了。”

季怀真抬眼看他:“跟谁说知道了?”

“陆拾遗……”

“再说!”他长枪又往前一指。

燕迟不吭声,嘴巴张张合合,一想到那二字,颇为羞赧惧涩。

季怀真见他这样的反应,知晓他是明白了,也不逼他,长枪一收,得意道:“你心里明白就行,那两个字,我也只允你喊,该好好谢谢大人才是。”

旁人敢这样喊他的,除了季晚侠和白雪,其余都死了。

有一人还活着,不过将来也是要死。

他打发燕迟去睡觉,而自己则坐在案前,反复标注研究从凭栏村到汶阳城的地形图。

今日同路小佳商议的事,他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只得尽人事听天命,若他赌对了,凭栏村留下的二百余草原游民连带自己带来的一千亲卫全部可活,若赌输了……

季怀真没有再想下去,灯一吹熄,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翌日一早,汶阳城内早起的商贩走卒最先发现不对劲。

城内的兵竟比平常多了足足一倍,且不断源源增加。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消息如飞般,顷刻间传遍大街小巷,上至书院茶楼,下至闹市赌场,都在议论同一件事——陆拾遗!

有人说鞑靼人要攻城,是因为要抓这个叫陆拾遗的;还有人说陆拾遗投敌叛国,引狼入室。消息纷纷扬扬,越传越夸张,倒最后竟成了陆拾遗本就是鞑靼人,这是鞑靼狼子野心,多年前布下的一道棋。

路小佳功成身退,快马加鞭赶在天黑前回了凭栏村,与此同时,季怀真派出的斥候也带回消息,鞑靼骑兵已集合完毕,正朝凭栏村的方向浩浩荡荡突袭过来。

一个战前人人自危的不眠之夜,就此拉开帷幕——

夜间,众人严阵以待,守在各自位置上。

季怀真看燕迟拿着块羊皮擦刀,突然一看路小佳:“都这时候了,你这柄昙华还是不打算用?”

路小佳道:“估计要用了,我看跑不掉的时候,就抽出来照脖子上一抹,省的被鞑靼人抓走。”他想起听来的坊间传说,害怕道:“我还没和鞑靼人交手过,听说他们天性嗜血,手段残忍,喜欢折磨俘虏,还会吃人。”

“吃人算什么折磨。”季怀真嗤笑一声,“见过活剥人皮没?”

“大人见过?”

“当然。”季怀真一笑。

燕迟这时才抬头听着。

“活剥人皮的时候,须得拿刀,顺着你的后脖颈开条口子,一直顺着背开到屁眼,这时人虽痛到奄奄一息,却还有口气在。嘴里喊着‘大人,大人,救救我,老爷,我冤枉。’”

季怀真笑着伸手,做了一个往两边分的动作:“就这样顺着口子慢慢拨开,手插进去,可摸到被剥之人的骨肉,瞧你也是个下厨做饭的,大棒骨头总切过摸过吧,就那感觉。”

路小佳一脸古怪,面皮惨白,像是快吐了。

倒是燕迟,若有所思地盯着季怀真。

说到激动处,这人笑得越发开心,他像是回忆着什么,漫不经心道:“身形健硕之人会有些麻烦,须得下些功夫,背一开,皮往旁边一分,都是白花花的油脂,剥完一张皮,三天后手上油腻触感尤在。”

还未说完,路小佳如同见鬼般起身,哇得一声扶着墙吐了,回头看着季怀真惊恐道:“大人,你老实告诉我,你将谁的皮剥了。”

季怀真轻笑一声,意味不明道:“一哭和二闹。”

路小佳还要再说,燕迟却突然警觉起身,横刀于身前。

下一刻,只见巧敏骑马进院,对燕迟扔下二字“来了”。话音未落,燕迟已翻身上马,正要随着巧敏杀出去,却猛地一勒缰绳命马儿停下,他回头看着季怀真。

这一刻,他所有的担忧,记挂,怜惜,都藏在这尽在不言中的一眼里。

“小心。”

说罢,燕迟拍马离去。

路小佳也要跟着上马去前线,却被季怀真一拽,吩咐道:“你跟我来。”二人共乘一骑,从南边出村,路过巧敏家时,季怀真突然勒马,下马进屋。

路小佳伸头一看,只见他进的屋中立着个等人高的金身。

季怀真神情正经,认认真真对着叶红玉磕了三个头。

“愿您在天之灵,保佑燕迟……保佑凭栏村……保佑……”

季怀真又一想,自己作恶多端,便是叶红玉还活着,恐怕自己也是她眼中最厌恶反感之人,又怎会庇佑自己?

他自嘲一笑,翻身上马。

二百近卫披甲佩刀,早已等在村外,见季怀真来,便自发跟在他身后,百人队伍绕过凭栏村,朝着鞑靼人必经之路而去。

路小佳在马上不住颠簸,害怕地抓住季怀真的衣服:“大大大人你要做什么,我知道你与燕迟兄情比金坚,想让他活命,可也不能做出以卵击石之事啊。”

“想哪里去了,谋事在人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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