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节
钱德勒彻底瘫软下来了,在钟声敲响之前,他还怀着万分之一的期待,期待……母亲在吓唬他,母亲要改变他的思想,但是现在,事实证明,一切都只是他的自以为是罢了。
他死了。
威廉·海拉汉姆·诺克菲尔特·潘特坎普,诺顿帝国皇位第一继承人,死了。
钱德勒穿着奥尔的衣裳,从浴缸里走了出来,他看见床头柜上放了一个托盘,里边是一杯牛奶和一块三明治。钱德勒摸了摸胸口,他确实已经一天两夜没有吃过一口东西,喝过一口水了,却仍然感觉不到任何的饥饿与干渴。但他还是坐下,强迫自己把这些东西吃喝干净。
他端着托盘走了出来,奥尔还在楼下,坐在大厅里扎他的毛毡。
这段时间的结果,是一个两寸长,一寸宽的长方形。
“谢谢,奥尔。”钱德勒走下了楼,他看着奥尔,想问问他能不能恢复自己的容貌,但很快他就把这个要求咽回肚子里去了。他站在那,发了一会儿呆,奥尔伸手接托盘甚至都没反应,依然紧紧把托盘抓在手里。
片刻后,钱德勒忽然哭了起来,举着托盘,把脸挡在后边。奥尔只能看见他颤抖的肩膀,但钱德勒特殊的情况,让奥尔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只能把钱德勒拉到沙发上,慢慢抽走托盘,给他一条柔软的棉手帕。
差不多把手帕彻底浸湿后,钱德勒抬起了头,他问奥尔:“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奥尔。”
“可以。”
“假设,你继承了一个帝国。在你继承帝国之前,有很多人反对你。在继承帝国之后,那些人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能夺取他们的财产和生命。”
“是因为权力吗?”钱德勒有些急迫地追问。
奥尔看了看他:“威廉,你所说的权力,是身份所代表的象征意义的那种权力吧?那你应该知道,我一直是副局长吧?”
“你是王储。”
所以,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可我局里的警官,占人数最多的,是人类。我认为,权力的获得,是多种多样的。
比如一对孪生兄弟,父亲疼爱哥哥,哥哥就在这个家庭里有更多的权力,可以偷懒,可以不干活,夺取弟弟的东西。被压迫的弟弟举起了屠刀,在他拥有压倒性武力的那一段时间里,他的权力就压倒了哥哥的,甚至压倒了父母。
威廉,国王的权力,不止在于‘我是王’本身,你比我更熟悉历史,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至少几十位国王,都是死于臣子之手——毫无疑问,皇家骑士也不是那么可靠的。
虽然,我不知道一个国王要如何彻底掌握住整个国家的权力,但我知道,这位国王的臣子,至少他的大多数臣子,在行事上总该是有底线的。”
“……你认为,假如我是君主,我将无法掌控我的臣子?”
“对。”
“你呢?你觉得你能掌控你的臣子吗?”
“我没有臣子,我只有下属。我也并不掌控他们,企业有企业的规章制度,警察局有警察局的法律法规,他们按照规矩行事,领工资得奖金,不按照规矩行事,滚蛋。”
“法律并不能代表一切,天使药在索德曼还是合法的。”
“对,所以鱼尾区还有鱼尾区自己的规矩。威廉,你将会坐上前往南大陆的船,所以我不会干涉你,这是2万金徽,你可以在南大陆建立你自己的事业。”奥尔赶紧拿出一张大额银行汇票,是诺福诺特银行的,在南大陆一样有分行可以支取。
“你不想让我做你的下属吗?”
“是的,我不想。”奥尔回答得毫不犹豫,“我不想有一天,你站在我面前对我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他们犯下这些错误,都是为了我,所以请你原谅他们’。你是我的朋友,你曾经将儿女放心地放在了我的孤儿院里,你提供给了我很多的支持与帮助,国王陛下也让我照顾好你。
无论是情感、义务,或责任,我都应该照顾你。但这些情感、义务,或责任,也都是属于我个人的,和我所在的团体,无论是我的企业、我的种族,还有未来我的国家,都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不能用公家的好处,去偿还私人的利益,那是对他人的不负责。”
“!”钱德勒像是被重击了胸腔,他没想到在奥尔这里,得到了这么严重的评语。
“威廉,我理解你在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之后,急需证明自己,但是很抱歉。作为一个背着行李在刀尖上行走的人,我没办法做一个无限度包容你的人。你可以憎恨我,辱骂我,认为我背叛了我们的友谊,认为我是一个在你落入低谷后,就翻脸无情的卑鄙小人,一个恶劣丑陋的叛徒,但我不会改变我的做法。”
奥尔站了起来,坦然地看着钱德勒,等待着他的辱骂。
可钱德勒看着奥尔,却只是苦笑着拿起了奥尔放在茶几上的汇票:“谢谢……”
他没有责怪奥尔,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奥尔说的,很可能是对的,因为奥尔和国王,其实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奥尔带着他所有的狼毛和制作毛毡的工具上楼了,他只要坐在那,钱德勒就会无法控制地拉着他说话,而最后的话题也无可避免地会绕到如何掌控权力这样的问题上。
这其实也不能怪钱德勒,这就是他遭逢大难后的正常反应,但这对奥尔来说,就太不愉快了。尤其他自己还面临着五花八门的问题,每天的娱乐就戳毛毡,顺带在脑海里回放这些日子的大小事情,他实在是没精力和他进行这种讨论,只能躲。
还好,奥尔躲了,钱德勒就不追。
而且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也从没有要求离开奥尔的家,包括“威廉王子葬礼”的那一天,他也乖乖地留在家里。
那天全城的警察都出动维持秩序了,王子的灵柩没有直接驶向王室墓地,而是在索德曼城内绕城一周,代表着这位王子向他的国家与子民做最后的道别。
奥尔在送葬的队伍里看到了各国大使的车驾,包括正在进行静坐战争的四国,他们都想拉拢诺顿。而诺顿,目前正在如火如荼地做着军火生意,除了钢铁巨舰和飞艇不出售,其他的都卖,奥尔的钢铁厂无缝钢管的订单已经排到三年后去了。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啊……
在葬礼之后,钱德勒忽然沉静下来了,他终于彻底放弃谈论权力的问题,而是向奥尔要了些书本。奥尔也主动带他出去了几趟,帮他购置衣服鞋袜等必需品。
不过与此同时,市井间开始出现了一些诡异的传闻——那么健康的威廉王子,不是病死的,是被人毒死的。
奥尔没有对钱德勒隐瞒这些传闻,他告诉了他。
钱德勒吓了一跳:“有、有人要找母……国王陛下的麻烦吗?”
他没有因为这个传闻兴高采烈,反而第一时间担心起了自己的母亲。他这种老好人性格,是真的不适合当国家的统治者,甚至,都不一定适合成为大企业的领导者。
“你有别的想法?”钱德勒在焦虑地绕了几圈后,注意到了奥尔的表情。
“没人会把王子的死亡与国王联系起来的,就算怀疑,他们也不敢让流言传出来。现在这个流言,更类似于陛下要决定参战了。或者至少,陛下正在为参战做准备。”
“参战?”钱德勒发出恍然大悟的叹息,“啊……是呀,谁杀了我,谁就是诺顿的敌人。”
他笑了起来,只是满含苦涩。
在解放奴隶事件后,国内的保守派还是占据了上风。毕竟,诺顿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