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附近住户问过了吗?”方镇岳没回应刘嘉明的推理,只按部就班的询问正常流程的完成状况。
他昨晚写报告到很晚,今天上午刚在办公室坐下,就被调去给一个专案组做不同视角的非绝密信息场外分析。
下午赶回来想趴在桌上补个觉,结果又有新案子。
他既困且乏,灌了一大杯咖啡仍觉心烦气躁,瞧谁都不顺眼,本来就英武的脸,看起来更凶恶了。
围着他的人,各个小心翼翼,不敢触他霉头。
“问过了,都说没看到什么可疑人士。
“我们在现场没找到凶器,初步推断是被凶手带走了。”刘嘉明语气不像在谈案子,倒像在随口闲聊。
他们见多了各种案件,要是一直绷着那根筋,早累毙了。
林旺九补充道:“死者叫张凤云,39岁的车衣女工。从她身上的票根推断,她是坐早巴士从元朗过来的。已经联系过她丈夫了,我去看看他到没到。”
一边走,又一边抱怨:“唉,人死在外头,搜证也不好搜,查也不好查,凶器都找不到,搞不好又要打长仗哦。”
走路又揉颈又捶肩,受了多大累一样。
在楼梯边分道扬镳时,刘嘉明忽然转回来,笑着对易家怡道:
“新来的,我叫刘嘉明,重案b组的,回头你送文件找我就行,哪天下班有空,请你吃炒辣蟹啊,边上有一家——”
走在前面的方镇岳回头瞪视,刘嘉明忙摆摆手,朝易家怡挤了挤眼睛,便跑步跟上方沙展,回去工作了。
易家怡站在楼梯间,望着方镇岳的背影,后知后觉的想:
哦,被蚊子欺负的二头肌警探,原来是重案组的沙展啊。
好凶,不像警察,像个铁面判官。
贴两撇胡子,举一根大笔,就能坐堂了。
有点想笑,思绪一转,又忽然忆起方才在解剖室看到的过电影般的画面,还有那具被拆开又合上的尸体。
咬住嘴唇,抱紧文件夹,捏着钢笔,她慢吞吞爬楼梯。
她看到的凶案现场女主角显然是躺在冰冷床板上的死者,如果那是真的,挥舞小刀的男人……就是真凶咯?
回到办公室,跟茵姐上报过方才的工作,她胡思乱想的混过后面的2小时。
下班时,探头探脑往重案b组办公室看,只瞧见晃动的人影。
林旺九拐出去抽烟,瞧见易家怡,抬手招呼,又忘记了她的名字,“易什么?”
“易家怡。”小女警只得再次作答。
小人物就是这样啦,不容易被记住。
“下班不去拍拖?”林旺九上下打量她。
后生女换下制服后,仍穿的素素的,拎着个便当袋,发髻变马尾,像个放学回家的学生妹,一看就不是去拍拖的行头打扮。
“回家吃饭啦。”易家怡弯弯眼睛,装作随口问:“九叔,凶器找到了吗?”
林旺九嘬一口烟,品味了下后生女甜甜的一声‘九叔’。他也快退休了,不知道有没有好命全须全尾退回家享天伦乐。
摇头,他慢条斯理作答:
“沙展喊我们扩大范围再去找一遍,这就要出发了。”
“哦。”
“怎么都要搞几个月的案子,加班有什么用啊,还不如回家喝汤睡觉。”林旺九抱怨一句,见小姑娘正亮着一双大眼睛望自己,啰里啰嗦实在有损形象,于是挺挺腰板,正经叮嘱:
“回家路上走走大路,不要往小巷里钻,知不知?”
“yes,sir”
…
在停车场,慢吞吞的易家怡偶遇大步流星赶过来的重案b组。
方镇岳带队,开警车去罪案现场。
方镇岳一扫早上的困懒和下午的不耐烦,这会儿肃着脸,双眼如蕴着冷光,动作利索的上车,身姿格外潇洒。
只挠手臂痒痒的小动作,给他的威风泄了点气。
警车呼啸驶出,易家怡被喷了一身尾气。
她挥挥手,推着自行车走出停车场,就是不舍得骑。破车还是破车,没有显出原形变个大姑娘。
她只是不甘心。
又走了一百多米,猛地深吸一口气,易家怡终于下定决心向好奇心屈服。
折返警署给哥哥打了个电话说加班晚点回家,她翻到自己桌堂里的半瓶驱蚊水,揣在兜里。
昂起头,毅然跑下楼,骑车直奔碧街后巷凶案现场。
在凶案进行时的影像里,她见到凶器在凶手撞上街角的铁梯时,脱手掉落在几步外的杂物堆角落……
她就只去看看……
看看那里是否真的有凶器,看看自己忽然神游天外看到的那个‘电影’,是不是幻觉。
生锈的水果刀
尸体卧倒处丢着几沓报纸,大概是捡破烂的耳背老汉还没来得及卖的废纸。
鲜血浸湿的那一沓已经被科学鉴证科的同事搜证时带走了,现在留在那边的都是没沾血的,方镇岳一眼扫过去便看到一张上个月的明报周刊。
版面上刊登了创刊至今75期的主题为结婚或婚礼的照片,并指出其中21对配偶已离婚,结论是香江离婚率在悄无生息中飙升。
大多数凶杀案,凶手都是亲人,其中又以配偶占比最大。
收回视线,方镇岳在凶案现场慢慢的踱,目光扫描每一处每一角,双眉越来越紧。
下午他们已经录了死者丈夫的口供,也确定了他的不在场证明。
虽然探员已经去查访死者的其他社会关系,但从死亡地点、时间、方式等信息来看,方镇岳其实已经推导出,凶手多半不是熟人作案。
不是熟人作案,死者身上没有丢失任何钱财、物品,没有目击证人,法医给出的信息也没什么特殊之处,下午鉴证科那边只得出血型和‘伤口处的遗留物质为铁锈’的结论。
89年的空姐被杀溶尸案,因情杀人,熟人作案,尸体被发现在凶手住的丁屋里,真相离的这么近,从抓捕到审理尚且用了一年多。
而眼下这个案子毫无头绪,你找不到凶器,摸不到凶手的边……恐怕最后会混在市内众多悬案中,被灰尘淹没。
方镇岳抬头扫过巷子边的破屋,转身对刘嘉明道:
“那些能看到这条巷的窗,挨家挨户走访。不管有没有人住,所有可能出现在窗边的人,反复的问,不断的问。”
“知道了,岳哥。”刘嘉明转头便走。
方镇岳又喊住他,从兜里掏出二百元港币递过去:“买几盒烟,糖和瓜子之类,去跟所有邻里们软磨硬泡的谈。”
“yes,sir”刘嘉明笑着接过,猫腰钻出警戒线。
…
在凶案发生的巷子里来回踱步,不断推导和寻找遗漏细节的方镇岳,一边监督探员们重新搜证,一边脑内寻找可能遗漏的信息。
脖子、手臂上痒痒的厉害,不时扰乱他的思维,奔波一整天,到底又忘了做防蚊。
“九叔。”方镇岳烦躁的拢了下短发,“去查这一片的清洁工程是谁承包的,问一下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发现。”
“岳哥,我下午查过,这条巷子是没人打理的,耳背的老汉在这边圈地盘放东西,别人进来打扫,他就以为别人要抢他东西,拿着扫把赶人,现在附近的人都不往这里走。”
林旺九管方镇岳叫‘哥’,方镇岳管他叫‘叔’,各叫各的,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