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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收回手,握住她的手腕往前跑,一直跑到府外,眼前霍然明亮。
宝马香车,鱼龙灯舞。
长街的灯笼一眼望不到尽头。
前方的女人牵着她的手,苍衣绿裙,乌黑的长发插着一根玉簪。
裴玉第一次觉得,京城的夜色那么美。
……
第二日拂晓。
裴玉睁开眼,入目是青色的帐幔,身边已经没有女人的踪影。
她睁眼望着帐子的头顶,徐徐露出笑意。
昨夜终究是让她得逞了,陆如琢带她去太白居吃宵夜,她多吃了几口酒,“不胜酒力”留宿在了姑姑房里。
院子里隐约传来练剑的声音。
裴玉从床上跃起,熟练地从柜子里拿了身以前的练功服换上,提剑出去了。
女人玄衣金带,剑法又灵又稳。
锦衣卫有宝刀,名绣春,出自名师之手。尤其是陆如琢的那把刀,削金断玉,江湖百晓生若是有幸见到,将其列入兵器谱必在前十。陆如琢刀下亡魂无数,却很少有人知道她是个用剑高手,除了裴玉。
她的剑从不出鞘,除了那一次。
裴玉站在门口,眯着眼睛想:那是在自己五岁那年。
锦衣卫只听皇帝的命令,为她涤清朝野,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尤其是一路升到指挥使的陆如琢,可以说满手血腥。找上门的仇家不计其数,陆如琢无父无母,只有一个义女,为了裴玉的安全起见,陆如琢将她自小带在身边,夜里亦寸步不离,不在府内的时候也会让立春过来守着。
绝大多数的刺客都踏不进陆如琢的房门,被解决在了屋外,但也有例外。
陆如琢的仇家重金请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杀手“鹿门”,“鹿门”是个很厉害的杀手,他避过府里所有的眼线,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陆如琢房里。
裴玉被事先藏进了正对着床的衣柜里,陆如琢从枕下抽出了绣春刀。
剑影刀光,刺得裴玉眼睛生疼,但她记得陆如琢事先交代她的,不许闭眼,仔仔细细看清楚。
她刚开始习武不久,只会扎马步,打一套简单的热身拳法,看不懂两人武功谁高谁低。
刺啦——
陆如琢的衣袖被划破了一个口子,她似乎有些吃惊。
“鹿门”没有迟疑,挺剑又刺。
陆如琢闪身避开,从腰带里抽出了一柄蛇样的细长软剑。
她手一抖,垂柳一样的剑身立刻笔直。
“鹿门”是个职业杀手,接了买卖不管对手是谁、出现多少意外他都不会停下。
他最后还是停下了。
因为剑已割开了他的喉咙。
剑身依旧雪白,听说最快的剑杀人是不会沾上血的。
她的剑比他更快。
“鹿门”眼睛望着她,他已认出她的剑,可惜再也无法出声。
他的身子轰然倒下,有血从喉咙的红线大片渗出来,渐渐染深了身前黑衣。
赶在他的血渗进地砖之前,陆如琢收好剑,把小裴玉抱了出来,冷静地叫人进来处理尸体。
屋子里重归寂静。
陆如琢抱着裴玉,小裴玉坐在她怀里,眼神里没有惊慌,更没有软弱的泪水,而是低头去摸她的腰带……里面藏着的软剑。
陆如琢解开暗扣,让她把剑抽出来看。
“姑姑,我想跟你学剑。”小裴玉目光狂热。
陆如琢没有说话。
小裴玉早慧,从陆如琢怀里跳下来,到桌旁倒了一杯茶,无师自通地在她面前跪下,双手奉茶。
“徒儿裴玉,拜见师父。”小小的稚嫩的声音道。
陆如琢喝了她的茶,从此教她习剑。
裴玉七岁,杀了第一个人。
也是潜进府里的刺客,对方被陆如琢一剑刺在右肩,血流如注,只能靠在门边喘息。
裴玉握着剑向前,将剑尖送进了对方的心臟。
那人至死也想不到,最后要他性命的,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
她回过头,陆如琢向她点了点头。
她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女儿,是她唯一的亲人。裴玉自小就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姑姑的命,他们要不了姑姑的命,就会来要她的命。
我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来杀我。
所以她拚命地练功,一刻都不敢偷懒。
及笄那年,她接住了陆如琢百招,可以搬出去单独住一个院子。
两年后,她剑法小成,被准许出京,外派公务。
现在……
裴玉提着口宝剑跳到院子中央,剑花一挽。
“姑姑,我与你过两招!”
“好啊,我正想看看你出门半年有没有长进。”陆如琢一笑道。
“来了。”青锋缠上白虹似的剑光。
武艺切磋,点到为止。
陆如琢退一步,裴玉退五步,她回剑入鞘,嘻嘻笑道:“怎么样?”
“不错。”陆如琢颔首讚道。
“只是不错?”裴玉不满意。
“非常好。”陆如琢改口,点了点头。
裴玉把剑扔到一边,上来抱住陆如琢的胳膊,整张脸埋进她的颈窝。
“走开,都是汗。”陆如琢笑,推她脑袋。
“不要嘛姑姑,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昨晚你也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