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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呢……那个奇怪的祭司铁定不是什么好人……】
门口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吓得姗姗抬起半边身子,只看到女仆弯着腰,将一瓦罐清水摆放到靠门的石板上。
女仆看到她忽闪的眼睛,谦卑地笑了笑,很快消失在过道中。
“谢…谢。”眼泪彻底涌了出来,姗姗抱住房间中唯一一条毛毯蜷成一团,抽泣着睡着了。
不远处另一个房间里,九石正守在窗前。外面的勇士虽然足够虔诚,却总归不能完全放心,尤其是这个节骨眼……
“九石。”
“在!”他打了个激灵,挺直胸膛。
“你想问什么?”黑暗中看不清祭司的表情。
九石咽了口口水:“我……”
“你从小就瞒不住我。”
“是……”高大的男人松懈下来:“大人,您今天…太…太…”
“太慈悲了?”
“是。”九石用力点头,他从进门起就等着祭司命令他处理掉那个胆大包天的假神女,没想到祭司却直接睡了。
要说放过她吧,连鞭打都没吩咐。不施加任何惩罚?那绝不可能。
祭司的轮廓一动不动,安然地靠在垫子上:“她很有价值。”
“呃…价值?”察觉到主人的心情还算不错,九石试探地质疑道:“她只是运气好而已,我们…您不想争斗罢了。”
“运气?你没有感觉到吗。”
在祭司长时间的停顿中,九石茫然地摇头:“那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一声短促的笑声后,祭司的语气郑重起来:“但她最接近真。”
最接近?九石皱起眉,他想反驳。在上一个春日里,他与祭司明明看过太阳王身边的神女,那位神女有着宽大的双翼,末端的羽毛与长发都是火红色,还能灵动挥舞象征神之怒火的长鞭。
怎么看都比今天抓到的黄毛丫头更像真的。
而且那位也不是【最接近】的。
他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当时最强大的部族推举出的神女……祭司均匀的呼吸声打断了他的回忆,九石连忙咽下嘴边的话,石头一般安静地坐在草垫上。
他闭上双眼稍作休息,黑暗的思绪中却忽然涌现一团火焰,火焰逐渐烧灼成少女的模样。少女残缺的羽翼随着眼角滑落的泪滴而逐渐丰满,延展出明亮的日轮。
怜悯……
他悚然睁开双眼,呼吸紊乱地看向床铺:
那就是主人所说的价值么?
九石不敢细想,抱着武器重新端坐在黑暗中。
赐福
清晨的阳光穿过石墙洞,照进汤里。
姗姗慢吞吞地咽下口中的块茎,用眼角余光撇向祭司。今天的早饭没有肉,只有蔬菜、块茎和清汤,应该不是最后的早餐吧?
不多的食物很快清空,女仆用藤筐装好瓦罐与盘子,换上水盆,紧接着消失在帘子后面。
祭司施施然站起,很自然地嘱咐道:“神女大人,您该履行新的职责了。”
“新的职责?”姗姗还想追问,祭司已经带着九石走出石屋,她不得不快步跟上。脚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还好不算严重。
顺着砂石路走下去,房屋越来越密集,数到第二十个茅草房的时候,祭司才停下。他们来到了一座低矮但两侧非常宽的棚子前。
棚子由竹竿固定住底部,上方铺了大量的草叶。四面透风,简陋得很。
姗姗穿过充当门帘的芭蕉叶,瞳孔猛地收缩:地上挤满了人,他们衣衫褴褛但都还活着,手臂与腿歪歪斜斜地依靠在一起,一时之间数不清数量。
“神女大人,他们是来自远方的流放者。”祭司走到她面前,微微前倾身体:“请仁慈的您赐予他们全新的身份。”
东倒西歪的人们挤在一起,一双双眼睛汇聚过来。
全新的身份?什么身份?
祭司的眼神中蕴含深意,不难推测…这些人是新的奴隶。
姗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虚幻的微笑浮现在脸上:“他们,将是您的族人。”
【他不会杀我。】
【至少,不会因为这件事杀我。】
不短的凝视后,祭司恭敬地捧起姗姗的手腕:“请您为他们赐福。”
“神女大人,请给我赐福!”
头髮稀疏的中年人从地上膝行过来,姗姗下意识地弯腰伸出手,却被对方用额头接住。在这样近的距离时,她才发现这个人年纪并不大,脸上的皱纹原来是一道道伤痕。
连一秒都没到,后面的人挤开男子,将脖子伸过来。
姗姗茫然地发现人们脸上浮现着真切的笑容。
【只是这样就能感到幸福吗?不论是谁来赐福,都是虚假的。】
不论如何,能成为族人总比做奴隶好,她沉下心继续“赐福”。希望祭司真的能和对待他口中的族人一样对待眼前的人们。
九石举着盾牌隔开想反覆靠过来的人群,约莫半小时后,整个房间只剩下最后几个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带有明显的残缺,蜷缩在最里侧不敢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