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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助理专门把休息室的灯光调得很柔和,几乎算是昏暗。

闭着眼的时候,感受不到多少光线。

助理轻轻敲门,问盛誉要不要继续会议时,他以为自己睡了一会儿,但实际上,距离挂电话只过了两分钟。

在里昂的行程安排得非常紧凑,本来,他是第二天晚上飞法兰克福,但开完会以后,盛誉先回了巴黎。

到巴黎的时候,时间是下午六点半。

四个小时的车程,他看了两个小时各部门提交上来的报告,因为他不讲法语,所以都被秘书提前翻成了英语或是中文——工程太大,只能机翻第一遍,人工润色第二遍。

剩下的两个小时,注意到盛誉没再看文件以后,司机打开了《玫瑰人生》。

等到了巴黎,助理小心翼翼地叫盛誉到酒店房间去睡时,盛誉才发现自己这回是真睡着了,还睡得特别沉。

他梦到了自己第一次来巴黎的情景。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跟现在一样,也是初冬。

那会儿,冬宁读完了语言班,刚搬进cro没多久。

盛誉在巴黎待了一周,住在她宿舍附近的酒店,有时跟着她去二手店,看她千挑万选买回一条毛毯,有时一整天都待在图书馆。

冬宁的学校的图书馆不需要学生证,谁想进去看书都行,盛誉在最冷门的宗教学区域找了本书坐下。

他对法语的了解聊胜于无,本科时计划出国,但只学了几天基础发音,就没再继续上课,拿着这种专业词奇多的书,二十分钟只翻了四五页。

倒是被人要了两次联系方式,但只距离他五六张桌子远的冬宁看书很投入,从始至终没注意到他。

他回国以后,过了一个多月,盛仙云才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问他是不是没跟冬宁好好道歉。

他们不知道冬宁和盛誉分手的细节,只从表面上看,应该是盛誉做了错事。

他当时没否认,只在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给冬宁打了一个电话。

他没换号,冬宁也没接。

后来,他去巴黎的次数规律性增加,都是公事,盛仙云一开始还有点期盼,但期盼次次成空,再后来就不问了。

周骏儒调查阮如玉背景的事,也是盛仙云不小心说漏了嘴。

她当时只从周骏儒那里听了个名字,以周骏儒做事密不透风的习惯来看,足以让盛仙云以为盛誉终于从初恋里走了出来,并准备开始新的感情。

她没多想,就非常热情地让他带阮如玉回家来做客,盛誉才知道这回事。

但说到底,这也没什么,他根本没当成一回事,等到周骏儒发现,盛誉只是通过她给冬宁送点东西,她做不出声的传递者,盛誉付出一点钱,完全是单纯的雇佣关系,周骏儒自己觉得没意思了,也就停手了。

但不知道周骏儒的手下到底是怎么操作的,都过了两年多了,突然被阮如玉的家里人听到了风声。

大概姓阮的全家都没搭上过周骏儒这种级别的领导,又知道周骏儒恢复了单身,竟然以为是周骏儒对阮如玉有些意思,但又没那么多的意思,于是想尽办法让人在市政大厅给阮如玉搞出一个萝卜坑来,逼她赶快回国,到周骏儒眼皮子底下去。

阮如玉当然不愿意——周骏儒都这个年纪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愿意。

可她胳膊拧不过大腿,自己的亲妹妹还在人家手里,一时间没了办法,突发奇想,卷了一笔钱回国,说自己在巴黎交到了富豪男朋友。

法国男友在国内的势力肯定比不上周骏儒,但她如果真能嫁给他,钱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

这谎撒得离谱,在短时间内却很能唬人。

毕竟,她家里的钱,从没往她身上多流过半分。

送她出国镀金,也是为了学历好听,过几年到了适婚年龄,包装一下,能找个好亲家。

至于多余的消费,眼下是不可能有的。

可回国的阮如玉不光随身携带名牌包,出手也相当阔绰,真像是傍上了大款。

最近,冬宁在巴黎到处安抚阮如玉的债务人,她家里人对她的话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但已经给她妹妹销了病假,重新回去上学了。

这些事,都是前两天盛染告诉盛誉的。

比起久居高位的周骏儒,竟然是十八岁的高中生盛染的情报工作做得更严丝合缝。

盛誉在车上清醒了两分钟,让司机和助理先走,他自己开车,没什么目的地七拐八绕,就到了冬宁的楼下。

他没什么别的事,就多停了会儿,看见卓成云上了楼,过了四十六分钟才下来。

四十六分钟,他有什么可说的?

下楼的卓成云脸上挂着笑,上车前,还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腿那么短,上他那辆路虎就有些费劲。

盛誉把没熄火的车往前开了一小段,关门锁车,两步一个台阶上了冬宁那栋楼里狭窄的楼梯。

听见门铃响的时候,冬宁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她看了眼表,这会儿都夜里十一点多了,在她这区,还在外面路上的就没有好人。

她想关灯,但又怕欲盖弥彰,只好连呼吸都放轻,假装屋里没人,捧着红酒杯的手都在发抖。

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半晌,门又被砰砰敲了两下,传进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是我。”

“……”

冬宁去开门时,肩头还披着毯子,但还是被盛誉身上的冷意冻出个哆嗦:“这么晚了,你从哪来?怎么……”

盛誉一言不发地往她房间里进,冬宁拦了一下没拦住,就给他坐到了那把并不符合他腿长的椅子上。

表情拽得二五八万,好像冬宁欠了他多少钱,嘴里说:“饿了,给我煮碗面。”

“还没吃饭?”

“你问哪顿?”

“一天都没吃?”

盛誉露出个不太耐烦的表情:“煮不煮?”

太冷了,冬宁先关上门,小声说:“这会儿太晚了吧,跟着你的人呢?没人管你?”

盛誉不说话,冬宁没办法,只好把红酒壶拿走,支了个小锅煮面。

锅小,水很快就沸了,冬宁往里下面,随口说:“家里没有面粉,没法做长寿面了,将就着吃一口吧。”

“什么长寿面?”

顿了顿,冬宁的声音小了很多,说:“今天是你生日,你忘了?”

“是吗。”

盛誉起身脱大衣,冬宁急忙道:“房间里不热,肯定是你刚坐下的缘故,一会儿就……”

地方太小了,她一转身,不小心碰到了盛誉脱衣服时展开手臂伸过来的手,被冰得狠狠一哆嗦。

“怎么这么冷,你到底从哪来的?”

盛誉把大衣披在她身上——披着毯子煮面不方便,冬宁刚才就把毯子放下了。

他坐回去,半晌,道:“里昂。”

冬宁往窗外看了一眼,问:“楼下那车是你的?”

盛誉不说话。

七点多那会儿,卓成云从她家离开,没两分钟,就打电话问她认不认识楼下那辆车的主人,停得特别寸,刚好别着他的车倒不出去。

冬宁从窗户探出头一看,劳斯莱斯,她怎么会认识。

后来,卓成云大概挪了半个多小时,才绕出去。

——他打过报警电话,不过,等他自己绕出去,警察还没来。

冬宁也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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