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可在这采石场依旧是每日重复同样的重活,在漫无止境的采石中消耗了每一日的精神和活气。
他发疯了一般想离开采石场,可每一日都好像漫长得离谱。
何二郎差不多快濒临发疯的时候,阿爹和大兄来了。
在看到阿爹和大兄的时候,听到不是只来瞧瞧他,而是真的要把他接回去的那一瞬间,眼泪彻底决堤。
一个男儿郎却硬生生哭得撕心裂肺。
何二郎望向了伏家二嫂子,只觉得世间最好的女子莫过于眼前的伏家二嫂子。
他哽咽的道:“我真的很感激嫂子,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嫂子,可往后我一定一定会尽最大的能力报答嫂子的。”
虞滢忙解释道:“别别别,我没有做什么,你阿爹阿娘,还有大兄都是因为做工,按劳所得,所以才能存够银钱把你给赎出来的。”
何叔却在一旁道:“六娘就莫要过谦了,能帮忙的人多得是,可却独独寻了我们家,这就是非常大的恩情。”
虞滢笑道:“那这么算的话,何叔你们家也帮了伏家不少忙,说到最后,大兄也帮过了何叔,所以我们两家才能有这个缘分。”
忽然被指名的伏震愣了一下,也不知怎么就提起了他。
不过一会,回家传话的何大郎也过来了,与此同时还有何婶。
何婶见到憔悴了许多的儿子,还有见到母亲的何二郎,都瞬间相拥,苦的泣不成声。
时隔三个月,终于轮到何家团聚了。
先前送药材去医馆的百姓,许是听闻了有妇人做成了药材买卖一事,心生了别的心思,也就不把草药送去医馆了。
而是摆在各个客栈的门口,又或是徘徊在各个客栈前,大声吆喝着草药三文钱一斤,两文钱一斤。
医馆多数种了药田,靠着药材牟利。
忽然出现了这种情况,哪怕那些个百姓的药材不齐全,品相也不怎样,药商一时可能不会看得上,可久而久之必然会成为药商打压药材价格的借口。
因此玉县几家医馆都纷纷有了危机感。
在把那与赵药商做买卖的妇人底细查得一清二楚后,几家医馆的馆长都坐下商量对策。
大概四十来岁,穿着素袍山羊胡的洛馆长道:“这收药材是其次,主要是因这妇人这事之后,百姓也跟着效仿,然后贱价买给药商。那些药商尝过一次便宜的价格之后,岂还会愿意花更多的银钱在我们手上收药材?”
“肯定会压价压得厉害!”
几人认真思索了起来。
洛馆长环视了雅间中的几人,说道:“还不如趁着这妇人做了大买卖之时杀鸡儆猴,让那些想着从我们这里抢生意的百姓心生退意。”
其中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馆长却不愿意了:“这药材买卖又没有规定了只能是我们能做,谁有本事谁都能做得。而那妇人与赵药商做了一笔买卖,也没有特意压低价格,旁人效仿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轻嗤道:“我本想着是怎么商讨百姓胡乱压价的事情,你们却是在此商讨对一个妇人出手,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
洛馆长闻言,轻声笑了笑:“季馆长真是清高呀,我倒是听说季家医馆几块药田的药材都有了去处,我们这些药材还没有去处的自是要找法子来稳固自己的利益。”
被唤做季馆长的老者却不愿意了,隐隐有了不快之意,站起了身:“我那些药材有了去处,是我家大儿凭本事拉来的药商,与这事又有什么关系?再者大家的药材会不会积压,也不是你们耍手段去对付一个妇人的借口。”
说到这,老者沉声道:“你们想做什么,我管不着,我也不凑合。”
说着,便径直走出了雅间。
雅间中只剩下三个人,另外两人面面相觑。
洛馆长依旧笑道:“瞧季馆长说的,好似我们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似的。我的意思也不过是吓唬吓唬那妇人而已,从而再借这事来敲打敲打那些自以为是的刁民。”
余下的两人皆以利为重,道德在后。
有一人压低声音问:“不知洛馆长有何妙计?”
洛馆长道:“妙计倒是算不上,正巧有一些个市井混子在我那处欠了些医药费,让他们帮忙再抵消医药费也是可以的,我们这回也不伤人,就吓唬吓唬得了。”
话到最后,给了两人最后一颗定心丸:“不伤人,也不留明显的证据,市井混子的话旁人也不会信,再者我那弟弟在县衙做典史,只要这事不闹大,他都能帮我解决了,所以二位也不必担心。”
听到他的话,两人遂安了心。
六十二章
天气一天一个样, 前几天风大干燥,今天却是潮湿寒冷,比前几天都要冷得多了, 预示着已经要入冬了。
小伏宁像个暖烘烘的小暖炉一样,虞滢缩在被窝中抱着这可爱的小暖炉,睡得格外舒服。
伏危早早便起了。
大兄的新竹床还要等个四五日才能做好,所以伏危依旧与侄女,还有虞滢同睡一榻。
伏危坐起,依着微弱的光亮看了眼睡得甚是香甜的,他唇角微微上扬, 露出淡淡的笑意。
片刻后, 伏危掀开了被衾, 动作轻缓地下了榻。
穿上外衫后, 他缓步朝着门口走去。
在门后停顿片刻,看了眼门旁的拐杖后, 他还是收回了目光, 打开房门后径直走了出去。
虞滢隐约听到了声响,迷迷糊糊间睁开了双眼, 因隔着一面屏风, 看不到房门口的方向。
但她微微抬起身子的时候, 却见床外侧空了,显然是伏危出去了。
虞滢脑子还似浆糊一般,一时分不清是做梦还是清醒的, 躺下后又小睡了过去。
天色幽暗, 雾气浓重, 众山簇拥的陵水村也被浓雾笼罩在了其中。
伏危一出门便看到了浓浓的雾气,连半里地外的树木都看得不清楚了, 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前边所见一片迷雾,但伏危的心底却是清明的。
自被抱错的身世的事情发生到现在,他便没有过像现在这般轻松地站着了。
大概,有半年了。
一开始,是对被抱错之人愧疚。
因自己享受了二十一年的锦衣玉食,而那霍敏之却过了二十一年的苦日子,所以心有愧疚。
他把身份还给霍敏之,也愿意以罪臣之后流放到岭南。
只是,他全然没有想到,等待他的却是在流放途中被下了迷药,在昏迷中被打断了双腿。
生生把他疼醒。
疼醒时,他看到的是满脸快意的霍敏之。
他阴狠的留下了一句话——你若敢寻死,我便让伏家人一块给你陪葬。
他那会心想伏家的人究竟是如何差劲的人,才能养出这么一个凶残性子的人?
可后来才发现,只是霍敏之凶残而已。
恨吗,却又恨不起来。
因霍敏之那些穷苦的日子皆是替他受的罪过,他何来的脸恨他。
他不知道当初没有抱错孩子,自己在这种地方活二十一年会不会也变成霍敏之那样的性格。
恨却又不能恨,他是无力,也是茫然的。
最后便是对养父的绝望。
霍敏之断他双腿,养父不可能不知晓,可却容忍了霍敏之所为,如此怎叫人不寒心?
伏危因愧疚,因双腿残疾,因曾经至亲的抛弃,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