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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癸娘轻轻应了一声,似有疑惑。
“那铜板是老样式的了,如今已没人再用。你从何处得来的,我竟不知?”崔灵仪问着。
癸娘微微一笑:“捡的。”
“捡的?”崔灵仪更惊讶了。
癸娘向怀里掏了掏,又摸出了两枚铜板来,递给了崔灵仪:“方才墓地前捡的,只剩这两个了。”
崔灵仪看着癸娘,却什么都没说。她记得,癸娘身上应当是有些钱财的,可她却费了这么些功夫去找没人用的老钱给那老妪……她想着,又扶过了癸娘,道:“先休息吧。”
可癸娘被她扶着,竟忽然一笑。崔灵仪摸不着头脑:“你笑什么?”
癸娘悠悠问着:“你方才,呛到了。”
崔灵仪愣了一下,脸又是一红,所幸她看不到自己的神情。于是崔灵仪挺直了腰板,故作淡然地答道:“呛到又怎么了?以后小心就是了。”她说着,扶着癸娘到了床边,让她睡在了里面,自己则在床边坐了下来,也不躺下,隻倚着墙,闭上了眼睛。
“对了,”癸娘带忍着笑意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明日离开时,出了村子,便不要回头看。”
“什么?”崔灵仪睁开了眼睛,有些疑惑。
“若是听到有人叫你,也不要回头。”癸娘嘱咐着。
崔灵仪叹了口气,又闭上了眼睛,声音里都带着困倦。“你曾和我说,此地怪事与鬼神无关。”她说着,却已无力再去争辩这些了。
“的确和鬼神无关……先前没必要说这些,更何况你只是一个凡人,不妄言鬼神之事,是为你好,”癸娘说,“但你今夜问的话太多了,又听的太多了,实在有必要嘱咐一下。”
“哦。”崔灵仪隻应了一声。
癸娘在她身后躺着,张了张嘴,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开口说道:“崔姑娘,你到底还是一副热心肠。也因此,你总是容易惹事上身。若你能一直如你表面那般冷漠,或许能过得安生些。”
“热心肠,”崔灵仪闭着眼睛笑了,“我行走江湖多年,杀了不少人,又助纣为虐了好几年……你却说我热心肠?”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这些年,她的确没少做小恶之事。
“只是你不承认而已,”癸娘说,“谁都有无可奈何之时,不是吗?”她说着,又轻轻笑了:“不然,你也不会收留我。”
“顺手的事。”崔灵仪闭着眼睛,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
“睡吧,”癸娘劝着,“躺下好好睡一觉。明日,还要赶路呢。”她说着,又往里挪了一挪,给崔灵仪挪出了足够大的空间,自己隻挤了一条缝。
崔灵仪微微睁开了眼睛,又不觉滚动了下喉头。“好。”她还是应了一声,老老实实躺了下来,却还只是睡在床边,在这张小小的木床上隔了癸娘十万八千里远。说来可笑,纵然如此,她也是动都不敢动。
“就这样吧。”她想着,闭上了眼睛。
这漫长的一夜在睡梦间糊里糊涂地过去了。崔灵仪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一睁眼,只见癸娘就在床边靠着墙闭目坐着,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她轻唤了一声,可癸娘没什么反应,她便坐起了身来,远远地瞧着她面容。
说来也是奇怪,她竟觉得癸娘的气色似乎好了许多。明明昨日劳累了一整夜,又是水匪又是落水又是听故事的,可她看着竟然面色红润,在晨光之下分外好看。崔灵仪看着,不知不觉,便又凑近了些。
“醒了?”癸娘却忽然开了口,问着。
崔灵仪愣了一下,又不慌不忙坐直身子,转身便要下床穿鞋。“醒了,”她回答着,提上了鞋子,“我以为你还睡着。叫你,你也没有理我。”
“只是在想事情。”癸娘回答道。
“想什么?”崔灵仪问。
“没什么。”癸娘说着,也摸索着挪到床边,道:“我们收拾一下,便该去向张姑娘告别了。”
她说着,脚从床边垂下,试探地去找寻自己的鞋子。崔灵仪见了,又什么也没说,隻蹲了下来,帮她穿好了鞋。
“多谢。”癸娘垂眸说着。
“没事。”崔灵仪说着,站起身来:“我们的衣服应该也干了。我把你的拿回来吧,我的那一身虽泡了水,但也是新做的,还算厚实,留给她御寒也不错,也算我们谢她留宿之恩。”她说着,也不待癸娘说话,抬脚便出了门。
癸娘听见她的脚步声远去,也只是无言地摸了摸怀里的两个铜板。这铜板,只怕早就不能用了。
收拾妥当后,两人便向那老妪告别,又沿着来时的路向外行去。老妪也是热心,一定要送送她们。崔灵仪推辞了一番,可那老妪却只是羞涩一笑:“不妨事,我本来就每日都要去村口等松郎回来的。”
“每日都等吗?”崔灵仪问。
“每日都等。成亲三日,她便走了,我当然要等。”那老妪点了点头,又无奈叹息一声:“我每日,都从早等到晚。有时夜里睡不着,都要打着灯笼出来等。我总是想,万一他回来了,而我没有在等他,他该有多失望呀。”
三日?不是七日吗?
崔灵仪听了,暗自奇怪,却没说什么,又扶着癸娘,跟着这老妪向村口行去。“唉,也不知松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老妪边行边说着,“家里人都记挂着他,可他却音信全无……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