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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话时,根本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眼光,而这也让师太更加恼怒。当师太再一次惩罚姚初九时,姚初九一言不发,隻安安静静地跪在大殿的佛像前。她没犯错的时候进不得这大殿,犯错了倒进来了。看来这大殿,也不过如此。
“你可知错?”师太问。
“不知。”姚初九说着,又闭上了眼睛,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你!唉……”师太觉得她顽固不堪,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拂袖而起,抬脚便走。可正当她要出门时,有小尼姑急急忙忙地走来,递给师太一封信。“住持,”小尼姑说,“是方家的信。”
方家?姚初九睁开了眼睛。
她听见住持师太将信打开,片刻之后,她又听见住持师太叫她。“成慈,”师太说,“起来,跟我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姚初九听了,依言起身,跟着住持师太回了厢房。原来,方家是觉得女儿的身体久久未有好转,便决定将女儿送来一个月,让女儿亲自修行,看看是否能有起色。
方家乃是宿州的大户人家,平隐庵自然不能怠慢人家,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而住持师太又担心姚初九是个不安分的,特意对她嘱咐了许多话。那些话在姚初九听来,不过只有一句:莫生事端。
姚初九对此毫不意外,平隐庵需要方家的香油钱。这里的尼姑和她一个卖酒揽客的姑娘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少了一头秀发而已。
姚初九自然只能应下,虽然她心里仍是不服的。只听住持师太继续说道:“成慈,人活一世,总是心意难遂的。凡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你心中不平之气太重,只怕难存身于世间,亦难归心于佛门。所图甚多,却两端皆不得,到头来,苦的还是自己。”
住持师太说着,竟有了几分语重心长的意味。姚初九听了这话,没忍住冷笑一声:“多谢师太,可我依旧不觉得,我有错。”
“唉,”师太叹息一声,“你回去休息吧。过两日,方家便要来了。在方家面前,你还是……温顺些吧。毕竟,你是替人家修行的。”
姚初九听了,终于抬眼看了看住持师太。“多谢师太提点。”她说着,站起身来,转身便走了。
她知道住持师太的意思。她来到这平隐庵,是为替人修行。如今方家小姐的身子迟迟不见好,他们难免着急起来。若是她在此处的所作所为传到了方家耳中,弄不好,他们会觉得,方家小姐的身体迟迟不见起色,是因她没有诚心修行。那时,她又该如何呢?方家又会如何对她?
她已经被家人抛弃了,她无处可去了。
因此,当两日后,方家的马车到了山下时,姚初九难得的安分了下来。她规规矩矩地随众尼姑立在山门外,一言不发,等着山下的人来。寒风吹着,姚初九瑟缩着,又努力站直了身。她的衣服,实在算不得暖和。
不知等了多久,这长阶上终于出现了一群人影来。一群人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簇拥着两人拾级而上。其中一人是个中年妇人,穿着厚实的大氅,脖上戴了个灰鼠皮围领。至于她搀扶着的那位,姚初九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的红裘莲蓬衣下的黑氅一角,和那几乎快藏进袖子里的汤婆子。银鼠皮领和头上锦帽将她的面容遮盖了大半,只露出了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来。
“阿弥陀佛,”师太道了一声,上前一步,“方姑娘安好。”又问:“怎不见方公?”
姚初九知道,这便是方家小姐,方棠。她看了看方棠身上的衣裳,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子悲凉。她一身的衣服加起来,怕是都要比她重了。
“见过师太,”方棠款款行了一礼,说,“父亲今日忽有公务应酬,故而今日未能送我上山,只有姨娘送我来了。”
“原来如此,”住持师太说,“几位快请进吧。如今天寒,平隐庵已备下了热茶,正好暖暖。”师太说着,让出了一条路来,请方家人进去。
“不急,”姚初九听见方棠笑了笑,又听她说道,“我想先见一个人,然后,再踏进这平隐庵。”
“哦?”住持师太笑问,“不知方姑娘想见何人?”
银鼠毛领里传来两声隐忍的低咳后,这才又响起她的话语声。“成慈,”她念着,又确认着,“若我没记错的话。”
姚初九悄悄苦笑一声,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住持师太,才又对着方棠行礼。“贫尼,”她说着,顿了一顿,她并不习惯如此自称,“见过方姑娘。”
“哦,是你,”方棠笑了笑,伸出那被汤婆子捂得温暖的手,一把拉过了她的手,“我还要多谢你呢。”
这几天事多,我就先以学业为重了,更得慢些,大家多包涵。
古刹鸳帷(八)
“那日,我见了她,才真正知道,什么叫‘云泥之别’,”大殿里,姚初九坐在蒲团上,仰头望着窗外月光,“如果不是我做了她出家的替身,我只怕,这辈子都见不到她。她是高门大户里走出来的,脚踩的是平整的地砖,走起路来,前呼后拥……而我,是踩着闾巷间的污泥走出来的。我不被人围追堵截,便是幸运。我见到她的第一眼,便知道,我们本就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
崔灵仪听到此处,不自觉地看了癸娘一眼,又连忙收了目光。若不是那日在酒肆,她出手相助,只怕,她也不会和癸娘有这般多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