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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骊君说着,竟挤出了两滴眼泪来。“如今这些故事,我再也听不得,”她说,“奶娘全讲给她孙儿了!”
绿滢将削好的梨子递给傅骊君,又笑道:“绿滢不好么?”
“你哪里都好,”傅骊君笑着接过梨子,方才的眼泪瞬间止住,“只是,你也没有故事。”她说着,猛然坐了起来,拍了拍绿滢的手,笑道:“不如这样,咱们一起讲故事,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看看这个故事最后会走向何方!”
傅骊君说着,激动起来,略一思忖,便有了想法,道:“东邻有女,二八年华。”
绿滢想了想,小心翼翼接着说道:“天生丽质,性情柔顺?”
傅骊君接着道:“一日,东邻女大病一场,医者皆束手无策。忽一日,门口路过一道人。这道人仙风道骨,便被人请进了府去。道人一看东邻女,便了然说道——”
绿滢紧张起来,她支吾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此乃相思病?”
仅这一句话,便将傅骊君所有跌宕起伏大气磅礴的故事都堵在了心口。“好吧,绿滢,”她摇了摇头,大口啃了一口梨子,“这不适合咱俩。”她说着,又靠在枕头上,再不发一言,隻目光呆滞地吃着梨子。
梨子很快便吃完了,安神药的药劲儿也上来了。睡意越来越重,额角上的疼痛也越来越轻。已是黄昏时分了,傅骊君强撑着洗漱了一下,便在枕头上昏睡了过去。
只是,这安神药似乎只有让她尽快入睡的功用。梦里,她的魂魄却丝毫不安宁。不知怎的,她又回到了那后园。漆黑的夜里,她竟隐约在竹影间看到了一个惨白的人影,就坐在那假山石上。
“我好饿。”
“放我出去……”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凄厉,傅骊君愣了一下,便见那鬼影穿过竹子向自己衝来。那分外显眼的骨骼,那毫无血色的脸……傅骊君不禁大叫了一声,再醒来时,竟已是一身的汗。
天已黑透了。早春的风吹拂着床幔,使得素色的床幔在此时更添了几分诡异。幸而绿滢拿了烛台从外间赶来,又一把掀开了床幔。“姑娘,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绿滢问。
傅骊君惊魂未定,仍气喘吁吁。绿滢见她满头的汗,刚要拿帕子给她擦擦,却忽然听见外边乱了起来。
“去请郎中,”傅骊君听见有人如此喊着,“夫人昏倒了!”
傅骊君猛然回过神来,踩了鞋子就向外走。“诶,姑娘,”绿滢在她身后追着喊,“衣服穿好,小心着凉!”
傅骊君顾不得许多,直衝进了早春的寒夜里,奔向母亲何夫人的卧房。“怎么回事?”傅骊君一进卧房,便急切地问着。卧房里挤了一堆侍女,看似手忙脚乱地侍奉着,却一个帮得上忙的都没有。
“奴婢不知,”何夫人的贴身侍女还是个年轻姑娘,遇事难免慌乱,“夫人本已睡下了,我便也去休息。可半夜里,我忽然听见这边有动静,过来一瞧,便看见夫人倒在床下。”
傅骊君没有再搭话,只在床榻边坐了下来,握紧了何夫人的手。何夫人手心冰凉,应是受了寒。
绿滢赶来,为傅骊君拿了件大氅,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傅骊君刚要再问话,却忽然瞥见那双放在床边的鞋,鞋上沾了不少泥,还夹杂着一片竹叶。
这家里种竹子的地方可不多。
傅骊君顿觉不对,却没有说破。刚好郎中在此时赶来,她便给郎中腾了地方,隻静静在旁等待。
郎中诊了脉,眉头一皱,隻问道:“夫人可是受了什么惊吓?”
“未曾!”那贴身侍女连忙回答道。
傅骊君看了那侍女一眼,又收了目光,隻问郎中:“不知我母亲情况如何?”
郎中道:“看脉象,像是心中惊惧,以至昏厥。但令堂没有受到惊吓,想来是操劳过度,夜不能寐,未得安寝,以至突发心疾。”他说着,打开了手中药箱,道:“这心疾来得凶险,需得先施针再用药,烦请各位回避,隻留贴身侍女在旁侍奉就好。”
屋内的人登时散开,傅骊君听了,犹豫了一下,也要出去。可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只在要离开时对那侍女说道:“小心伺候着。母亲的情况,你最清楚。若有差池,休怪我上家法!”
傅骊君说着,转身便出了门。绿滢在门外等她,见她出来,忙迎上去问:“姑娘,怎么了?”
“没怎么,”傅骊君叹了口气,忽然间有了心事,“没什么。”
“绿滢,”她说,“我娘昏倒,我爹怎么还不来呀?”
绿滢没办法回答她。这种事情,岂敢多言呢?
“姑娘别多想了,”绿滢安慰着她,“都会好的。”
傅骊君有些头痛,不由得抬手抚上了被纱布缠住的额角。“最好是吧。”她说。
等了片刻,卧房的门便开了。郎中背着药箱出来,傅骊君见了,忙起身去迎。“如何?”她问。
郎中回答道:“令堂的病症看着凶险,但并无大碍。我已开了方子,交给了贴身侍女。按方吃药,两个疗程,便能痊愈了。”郎中说着,一拱手,道:“告辞。”说罢,便走了。
傅骊君见郎中离去,总算放心了些。她连忙进房去瞧,只见母亲还昏睡着,一旁的侍女正给她掖被子。傅骊君看了眼那侍女,虽然心中疑虑未消,但也未多说什么,隻道了一句:“小心侍奉。若有什么事,隻管来告诉我,等过了这阵子,少不了你的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