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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太晚了,”曹描叹息一声,“可惜你已经看到了。我们不想冒险,我们也只是想过寻常人的生活罢了。”
崔灵仪笑了,她指了指墙根下那些麻木地手持兵械之人,又对曹描道:“这看起来,可不像是寻常人的生活。”
“自保罢了,实属无奈,谁让他们看到我了呢,”曹描说着,不免带了几分惋惜之意,“崔姑娘,其实我和阿姐还挺欣赏你的。但是,这世上的人,总是需要一个美梦的。我不想你让这美梦,成为噩梦。”
崔灵仪一皱眉:“何意?”
“你不必知道了,”曹描说着,又打量着崔灵仪,“不过,你今日不是说,要为我鞍前马……”
“阿描!”
一句话还没说完,曹染的声音骤然传来,打断了她的话。崔灵仪循声看去,只见曹染竟还有时间穿了一身厚衣服,穿戴严实了才走出门来。既然曹描没有五官,那曹染呢?
“不必同她玩闹了,”只听曹染对曹描说着,被风一吹,她没忍住轻咳了两声,“速战速决吧。不然,便是后患。”
“都听姐姐的。”曹描甜甜一笑,抬起手来,捏了个诀,又向崔灵仪一指:“上——”
话音落下,那些墙根下的人便都举起了手中的棍棒,向崔灵仪脚下打去。崔灵仪一时根本找不到落脚的地方,竟被逼退下来,想要落在墙外,却又有一棒迎面而来。她拔剑一挡,又不得不翻回了墙内。
这些人并不畏惧她的剑,他们只是面无表情、神情呆滞地攻击着崔灵仪。有人被她的剑划了一道,也未曾呼痛。见这情形,崔灵仪竟拿不准他们究竟还是不是人。一时间,她也不好下狠手反击,只是且战且退地自保,想要从中衝出一条路来。
可平日里发狠的招数如今都用不上了,她也着实不习惯这般束手束脚的打法,故而,一向所向披靡的她竟被困在了这里,逃脱不得。打斗间,她无意对上了曹描的双眼。曹描抱臂而立,正在观战。可那一瞬间,崔灵仪竟从她的眼中瞧出了些悲哀的意味。而曹染就站在妹妹身后,默默地注视着一切,眉间亦有隐约的愁态。
一个哀伤,一个忧愁?崔灵仪隻觉得可笑:不是你们姐妹二人用了邪术来攻击她的吗?
想着,她一剑狠狠劈断了向自己打来的棍棒,又飞起一脚踹飞了面前的人。这次的角度力道都刚刚好,被踹飞的人落了下来,砸到了一片,这包围也终于有了缺口。可他们不知疼痛,刚刚倒下便又要挣扎着站起。崔灵仪自知不能拖延,忙趁机从这缺口衝出,握着剑便向曹描刺去——
癸娘说过,她的剑,可斩鬼神。这些日子一路走来,但凡此剑出鞘,所遇鬼神无不惧怕。就连鬼神之术,也能被这剑挡个七八分。因此,即使崔灵仪看不见鬼神,有时无法一击即中,也可凭借此剑防身。既然曹氏姊妹有妖异,那她们便该惧怕这剑!
可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剑风袭来,那曹描却只是微微一笑,躲也不躲。寒光映亮了她的双眼,她望着崔灵仪,竟张开了双臂。
崔灵仪不解,脚步也因犹豫而慢了几分。可就在此时,曹描身后的曹染却突然上前几步,一把将曹描拉到了身后,又恶狠狠地看向崔灵仪:“今夜,你别想走了。”
她说着,伸出两指,向崔灵仪一刺,口中又低声念道:
“莫愁无故人,故人会当逢。当逢故人时,依旧好颜容。颜容岂难永,丹青可长留。留得旧时貌,神思随我游。”
崔灵仪听她念着这韵语,又全无惧怕之色,自知轻敌。眼见一张符不知从何处飞来,她挥剑一挡,转身便走。可她刚一转身跃到墙上,后背忽然一痛,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样,面前也蓦然出现一个人影……竟是癸娘!
癸娘正立在墙外,手持木杖,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宁之,”她说着,伸出了手,“我在这里。”
不……
崔灵仪愣了一下,随即只是一声苦笑。幻相很好,可惜太假了。想着,她一跃而下,举起剑来,便要向这幻相刺去。可在剑尖将要触及那幻相时,她却不由得一顿。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崔灵仪忽然觉得心中一阵灼烧之痛,而面前的癸娘正痴痴地望着她。
崔灵仪很喜欢这眼神,可她心中清楚,莫说癸娘如今眼盲,即使她的双目仍然清明,她也绝对不会用这种眼神凝望自己……她崔灵仪怎么配呢?
心臟的疼痛越来越强烈,可崔灵仪却收了剑,放过了那明知是假的幻相。她实在是不忍毁去那样的目光,隻得忍痛在黑夜中飞奔着。
“阿姐,”她听见身后曹描说着,“不必追了,她已中了符,活不成了……”
那声音越来越远,隻留耳边风声欻欻。冬日的寒气刮得她脸疼,也让她心凉了半截。可与此同时,她竟还有些庆幸:终于要到这一天了吗?她终于可以不用这么累了吗?
可是、可是……
崔灵仪想了想,还是咬了咬牙,忍着疼痛拚命地跑着。不知跑了多久,她才终于回到了那破旧的小院,刚到门前,她便再也支撑不住,忽然咳了一声,唇边便有了丝丝血痕。可她似乎顾不得这突如其来的呕血,隻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一抬眼,她好像又看到了癸娘,不知怎的,心中竟生出了一股子衝动,想要举剑刎颈,了结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