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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她说,“水和那些名称并非天生绑定的。水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有没有那个名字,于水而言,有什么区别呢?庄子说,名者,实之宾也。即使没了名字,水也是在的。”
鹬蚌相争
夕阳西下时,晋王夫妇心事重重地离开了虞安公主府。李琳琅送走了他们,便又回来寻荀旖,来到撷芳园时,只见荀旖正立在桥边出神。夕阳的光洒在她身上,荀旖整个人便沐浴在这温暖柔和的光线里。太阳西斜,水面半阴半阳。李琳琅望着她的背影,微微有些愣神,随即她又立马摇了摇头,逼迫自己摆脱那些充满着悲伤和悔恨的回忆。
“怎么发呆?”李琳琅走到了荀旖身边,问着。
“没什么,”荀旖回了神,看向李琳琅,又忙问着,“你和晋王谈得如何了?”
李琳琅叹了口气,回答道:“他铁了心要试一试……劝不住。”又问荀旖:“你和晋王妃聊得还好吧?”
“还好,”荀旖笑得爽朗,“我们相谈甚欢。”她说着,却有些心虚。李琳琅只是让她陪着晋王妃,她却擅作主张地说了那许多话……可她实在是不吐不快了。
“你们聊得开心就好,”李琳琅却根本没有察觉荀旖的不对劲,她望向了那湖面,“只是,晋王妃以后怕是不会很开心了。晋王已决意走上一条不归路,这势必会连累到她。”
“那我们如今怎么办?”荀旖忙问。
李琳琅答道:“只能尽力而为了。我会努力控制局面,不让一切太糟。或许,晋王吃一吃苦头,还能回心转意。他若悬崖勒马,一切,便都还有救。”她说着,低下了头去,喃喃问着:“为什么,人会有这么多无法实现的执念呢?”
荀旖想了想,认真答道:“本该拥有的却没有得到,多年来求而不得,便有了执念。执念膨胀,最终吞噬万物,也吞噬了自己。”
李琳琅听了,微微一笑:“你说话,越来越有哲理了。”
荀旖忙挺直了身板,抬起了下巴。“你不要瞧不起我,我很善于思考的!”她对李琳琅说。
“是,”李琳琅笑着,捏了下荀旖的脸,却没捏上什么肉,“你是这世间少有的智者。”
“嘿嘿,多谢夸奖,”荀旖憨笑着,又故意笑道,“那我也不自谦了,你有什么不解的问题,随时来问我。收费上,我可以便宜点的。”
“好,那便请涵真道长赐教,”李琳琅转身面对荀旖,还有模有样地行了一个礼,这才严肃说道,“一加一等于几?”
若不是荀旖身体弱,她一定会跳起来然后狠狠地去呵她痒……实际上,她的确这样做了,可很快,她就被李琳琅轻松製服,按在栏杆上动弹不得。
“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呢?”李琳琅说着,却笑着寻准荀旖的痒处轻轻挠了几下,荀旖登时笑得满面通红,又连忙讨饶。
李琳琅见她讨饶,终究还是心软了,松开了她的手,又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荀旖埋怨地看了李琳琅一眼:“你就不能让我赢一次吗?”
“不能。”李琳琅一口回绝,又看向了远方。荀旖见她沉默,知道她有太多心事了。刚要再插科打诨地安慰她,却听李琳琅又开了口。
“荀旖,”李琳琅望着远方,她的眼神有些缥缈游离,似乎在看着香丘,可又似乎在瞧着别的地方,只听她开了口,语气里尽是不舍的怅然,“我自己,早就没有什么问题要问了。”她说着,又扭头看向荀旖,伸出了手:“只要在这里,你能一直陪着我,便好。”
荀旖听了,心中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伤感,虽然这伤感于她而言也不算是很莫名其妙了。但她还是强行忍住,反而挤了一个笑容出去,又伸手,轻轻搭在了李琳琅的手上。
李琳琅一笑,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好似生怕她离开一般。两人便携手依靠在桥杆上,一同抬头,望着夕阳。
元崇三年的长安城很不太平,楚王屈死狱中,匈奴再次大举入侵,武进侯的夫人据说是病了,已经几个月没人见过她。快到年末时,朝堂上又隐隐掀起了些风浪。所有人都在关心着同一件大事——立储。
朝堂上又是一阵明争暗斗,支持晋王李景传和支持九皇子李景佑的一直在暗暗较劲、收揽人心。李琳琅竟难得地置身事外了——她要趁此机会,韬光养晦。
既然夺嫡之争无法止住,她便也不多掺和进去了。她只需要看紧李景传,必要时直接带走晋王妃张孟娘,强行不让悲剧再度上演。
至于李景传……李琳琅已经放弃他了。她知道,一旦李景传出手,他便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时光。从前,李沔或许只是因为他的身世而厌恶他,以后,李沔便会更添一份忌惮。如此一来,李景传的路,便越发难走了。
荀旖倒不怎么关心夺嫡之事,她相信,李琳琅一定能把这些事都处理好。她还有一些窃喜,李琳琅如今坐山观虎斗,终于有时间可以多陪陪她了。
“听说高成今年培育出来的种子收成不错,趁着年末,先发一些给长安城周边的农民吧。地方州县也送些过去,如果收成都还不错,我们再推广起来。对了,记得多说点本宫的好话,”李琳琅一边瞧着荀旖练字,一边对芷荟吩咐着,“还有,让香丘加快些速度,上次名册里标出来的一些鱼肉百姓的地方官员尽快杀光,还有人等着上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