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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明知道,杜铭和周浦渊是一丘之貉。周浦渊每日不好亲来军营,杜铭就是来看着她的。
“我怎么不能来啊?”杜铭笑问着。
杨鲤儿低了头:“妾身见到公子,便、便……”她说到此处,竟哽了一下,方才接着说道:“便在想,若是当年,妾身跟了公子,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杜铭叹了口气:“你也别伤心,我这不是每日都能来看你吗?同当年,也没有什么不同。”
杨鲤儿听了这话,忙哭着转过身来,扑进了杜铭的怀中。“那公子今日多留些时候可好,”她问着,瞥了一眼杜铭身上背着的包,又埋在他怀中,说道,“妾身如今也只有在这里,才能见到公子了。”
杜铭是不会拒绝这种要求的,当即点头应下。杨鲤儿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覆,也克制地说了许多柔情蜜意的话。她知道杜铭喜欢听这些话,虽然她和杜铭相处的时日并不算长,但她就是知道。
男人都是一个样。杨鲤儿暗暗想着,又跪下为杜铭脱靴。她装得温驯柔媚,毫无攻击性,可她垂下眼时,眸中却尽是冰冷的杀气。杨鲤儿知道,即使自己有万般不好,但有一点,她是极好的——
她记仇。
不仅记仇,她还喜欢用那些于对方来说最狠的法子报仇,并且完全不计较自己的得失。她可以让养母一直活在被夫君背叛的恐惧中,终至惊厥而死,那她也可以夺走这些人最看重的东西。
周浦渊、杜铭……他们将她随意地丢来丢去,如同处理一个物件儿一般,让她受尽了凌辱。她一定,要让这些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不是说,她是细作吗?好,她就用细作的方式,夺走他们想要的权力。
春将暮,夜欲明
倏忽又过了七八日,宫里终于又传来了消息。彼时的李琳琅还在睡梦中,却忽然被芷荟叫醒。
“殿下,皇后娘娘急召殿下入宫。”芷荟立在床帷外,她说着,还点上了灯。
漆黑的屋里出现了些微弱的光亮,这一点点光亮足以让人清醒了。“哦?”李琳琅的困意登时全部消散,她一个翻身坐起,惊醒了身边的荀旖。
“怎么了?”荀旖迷迷糊糊地问着。
李琳琅回头看向她,伸手勾起了她的头髮,道:“要变天了。”她说着,又握住了荀旖的手:“你安心待在公主府,照顾好晓儿,有香丘死士保护你。若有人强攻这公主府,你们便进密道,没有地方比公主府的密道更安全。”
荀旖瞬间明白过来,也连忙坐起,扯住了李琳琅的袖子。“李琳琅。”她认真地叫了一声,想说什么,却也不知在这紧要关头究竟哪一句才是最重要的话。最终,她只是问着:“公主府的人,都可以进香丘吗?”
李琳琅想了想,点了点头,道:“若是不进香丘,只怕我公主府没人了。”
荀旖听了,心中也紧张起来,她望着李琳琅,不由得更担心了几分。终于,她还是将担心的话咽了回去,也只是俗套地道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李琳琅听了,不由得一笑。她拥住了荀旖,说:“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若是事成,我接你入宫。”她说罢,终于还是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荀旖,起身下床,洗漱更衣。
该安排的,她这几日都已经安排好了。只差,这最后的一步了。
荀旖在帷幔之中,看着外边那模糊的、忙碌的身影,不知不觉竟红了眼。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佛就好了,如果神佛真的能听到她的祷告就好了,她一定会虔诚地礼拜这些神佛,求神佛庇佑她在这个世界最放不下的人。
“李琳琅,你一定要平安。”她想。
李琳琅匆忙收拾了一通,便坐车入宫,一路上没带太多随从,也根本不敢声张。在她主理朝政的这几个月,她悄无声息地将宫城的内侍都查了一遍,身份有疑的早就打发出宫了。还有禁军,虽然禁军统领冯晚晚不在,但如今的副统领林海也是她信得过的人。如此一来,整个宫城都在她控制之下了。
“琳琅!”
李琳琅到宸安殿时,天依旧没有亮,一进门,杨皇后就迎了上来,抓着李琳琅的袖子掉眼泪。李琳琅知道,母后落泪不是因为皇帝即将驾崩,而是害怕这之后必然会发生的腥风血雨。
“母后,别慌,”李琳琅安慰着她,“我已封锁了消息,加强了禁军守卫……母后,我们掌握了先机。”
杨皇后抽噎着点了点头,又道:“快去看看你父皇吧……他从昨日午后便一直昏迷着,夜里却忽然醒来吐了一回血,太医看过,说是差不多就在今日了。”
“好。”李琳琅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便向李沔的床榻前走去。床榻周围是侍奉的太医,可李沔依旧是面无血色。李琳琅有预感,天亮前,他这条不知害苦了多少人的性命,便会走到尽头。
“琳琅,你来啦?”李沔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便微微睁开了眼来。
“嗯,儿臣来了。”李琳琅语气淡漠。她瞥了一眼一旁刚刚熬好的药,却并未拿起。这最后一碗药,喝不喝都无所谓了。
“丞相、礼部尚书……”李沔虚弱地说着。他就算荒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是存着几分理智的。他需要将他的皇位传下去,将他至高无上的权力传承下去。
“还有,景、景……”李沔说到此处,却顿了一顿,问着李琳琅,“那个最小的孩子,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