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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作画

 

晌午,小满、寒露和周婶提着大包小包到了晴芳榭。

三人先是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将这侯府好一阵夸,说这里如何低调奢华、家仆如何训练有素;决口不问赵灵素为何在此,仿佛她被困在这里天经地义似的。

赵灵素知道她们提了也只会让自己难堪,便也装出一派自然磊落的样子。

周婶说起,自周叔身故后她便再无亲朋,以后就跟着小姐混口饭吃了,希望小姐别嫌弃她。赵灵素当然欢迎。四人在仰止苑朝夕相处这些时日,也攒下一段情谊,团圆终究是件喜事,抛开此时境遇不谈,赵灵素还是开心的。

……………………

傍晚,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小满铺了条缠枝莲纹毯在平台边沿,赵灵素躺在上面,两条小腿垂在台下,脚底刚好挨着水面。

萧延康拂开芦苇,穿过桥廊,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一身水红襦裙的少女躺在鲜艳毛毯上,三千青丝如堆云砌墨,水润匀称的两条小腿在平台边沿处垂着一踢一踢地玩水,把裙摆都溅湿了。小腿踢起时,腿肚、脚踝、到足弓的线条优美流畅,白得晃眼,连脚趾都小巧玲珑像珍珠似的。

少女左手枕在头下,右手举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许是因为自己走近,遮去一大片光,她黑漆漆的眼瞳斜过来扫了自己一眼,随机腿一耷、手一垂,把书扣在脸上一动不动,立马入睡了一般。

萧延康失笑,她明明看到自己过来了,还装睡装得如此嚣张,摆明了是不想理会自己。但不知怎得,他并不生气,只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可爱极了。

真是犯贱!萧延康自嘲,昨日才撂下狠话要她好好反省,今日自己就又巴巴地跑来找她。

萧延康摆手示意丫鬟们避开,随即也撩袍坐下,眺望被夕阳和晚霞染红的水面,并不看她。

赵灵素等了许久不见人说话,把书掀开一条缝看过去,只见萧延康背对自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头戴玉冠,将长发一丝不苟地固定住,肩膀宽阔挺拔,肌肉轮廓明显。整个人沐浴在夕阳下,被镀上一层金边,显得气度卓绝。

似是注意到她的窥探,萧延康轻轻侧过头来,乌黑浓密的剑眉斜飞入鬓。赵灵素突然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长,眼眶略深,鼻梁高挺,上面有个小小的凸起——原来他还有个驼峰鼻呢。

“可看够了?”

自己竟然盯着他看入了迷!赵灵素咬了咬下唇,道:“小女子还醉着呢,一时失态,让将军见笑了。”

萧延康轻笑一声:“年纪不大、气性不小,我都没有跟你计较,你怎得还揪着不放?”

他把姿态摆得这样低,赵灵素便再生不出气来,这么平躺着实在暧昧,她也翻身坐起,双脚还是一翘一翘的撩水玩——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这小姑娘到底知不知道在一个男人面前露出双脚意味着什么?萧延康心想,多半是不知道的。她大病两年,寒山寺只有一群和尚,谁能教她男女之防?

他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她脚上移开,看向远处的拱桥。昨夜,他就站在那里,吹了一宿的冷风。

“灵素,人说寄情于乐,我以为,你能听出我的心意。”

赵灵素一怔,扭过脸去,说:“将军胸怀之广,岂是灵素能猜出来的?”

“别人都叫我‘侯爷’,为何你还是唤我‘将军’?”

赵灵素瞄他一眼,小声道:“哪儿有这么黑的侯爷?”

萧延康愕然,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却见身旁的少女笑意盈盈,明眸弯弯宛如新月,他佯怒道:“你这胆子真是越发肥了。”

“好了好了。”赵灵素认真道:“其实,灵素是想说,您的气质哪有侯爷的样子,明明就是个将军!宴会那天,我见那些达官贵人皆是穿金戴玉、大腹便便;您却抱朴含真,身材更是……”

她蓦地住嘴。

萧延康一怔,眼里随即漾了笑意,低头看她:“身材如何?怎么不说了?”

赵灵素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抿抿嘴不回答。

萧延康笑吟吟地继续追问:“萧某身材如何?灵素姑娘可还满意?”

赵灵素红着脸避过头去,并不看他,他却不依不饶道:“从灵素那晚的表现来看,应该是极满意的,不然也不会——”

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声!赵灵素朝着他那边猛一抬腿,水花四溢,溅了萧延康满身满脸。

“讨厌!不许你再说了!”

“哈哈哈哈!”萧延康朗声大笑,毫不在意地抬袖抹去脸上的水,将灵素一把横抱起来,走进水榭内。

他将赵灵素温柔地放在床上,赵灵素眼见情况不对,立即翻身坐起就要下床,萧延康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别怕。”

然后他便蹲下身去,握住她的脚,用自己的衣摆替她擦干脚上的水。

赵灵素愣愣看着他的动作,觉得心跳开始加速,脑子又成了浆糊。怎么回事?难道那药还有后遗症?这威严将军温柔起来,实在是有点扛不住啊!

手中的小脚莹白如玉、香软嫩滑,还不及他手掌大。萧延康强行克制着想拿到嘴边亲一口的冲动,面不改色地给她擦完两只脚,还从楠木衣柜里拿了双干净的绣鞋帮她套上。

赵灵素恢复几分乱了拍的心跳,低声道了个谢,走到如意纹紫檀方桌后坐下,没话找话道:“我给将军画幅画吧。”

“哦?”萧延康不急不慢地点燃屋内几盏宫灯,然后也跟来她身边,问道:“你还会画画?”

“我会不会画,您一看便知。”

“口气不小。”萧延康轻笑一声,拿起松烟墨条道:“那我来为你研墨。”

赵灵素慢条斯理地取了宣纸铺平,用玳瑁螭虎纸镇压好,手一伸,萧延康便把一根上好的珐琅羊毫毛笔放到她手上。

赵灵素左手揽袖,右手蘸墨,笔走龙蛇,气势惊人。萧延康含笑站在她背后看她作画,只见那纸上一只矮墩墩、胖乎乎的小马渐渐成形。

萧延康饶有兴致地挑眉。

赵灵素笔下不停,又给马背上添了只呆呆傻傻、憨态可掬的猴儿。小猴儿握着马鞭,身后披风高高扬起,怎么看怎么可笑。

赵灵素署名“系山火居士”,接着问身后之人:“怎么样?将军可还喜欢?”

“‘系山火居士’果然不同凡响,这笔字极为不俗,我很喜欢。只是,这画……”

“将军没看出来吗?这画的寓意多好,马上封‘猴’啊!”

萧延康哑然失笑。

赵灵素能感觉到背后的萧延康笑得胸腔震动,她也莫名有些开心。一只大手冷不丁从背后伸过来,覆上她持笔的右手。

萧延康紧握着她的手,重新蘸了些墨,很快便给她的漫画版“马上封猴”勾勒出一副黄沙漫天、雄浑壮阔的大漠背景。

末了,他在“系山火居士”下面,写下“肃广隶道人”五个字,字迹铁画银钩、遒劲有力,同赵灵素那五个灵秀飘逸的小字对比鲜明。

背后之人简直像一堵又硬又热的墙。赵灵素被他半搂在怀里,脑袋时不时磕到他的胸口,鼻尖充盈着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道,整个人被他的体温蒸得头昏脑胀。

耳边传来他浑厚低沉、笑意隐约的声音:“如何?我‘肃广隶道人’可还配得上你‘系山火居士’吗?”

赵灵素没有回答。

萧延康垂首看去,只看到风鬟雾鬓中一抹红得像石榴粒似的耳垂,和半截粉光若腻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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