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茶喝完了,头发也修剪好了。
容昭把竹筒还给他,捞过头发熟练地编成麻花辫,用发带扎住整整齐齐的发尾,回头看看方九鹤,犹豫了一下,道:“谢谢。”
方九鹤:“?”
方九鹤不小心捏扁了竹筒茶的盖子。
他有些错愕。
容昭眨了一下眼睛,不确定道:“你不要‘谢谢’?”
方九鹤回过神来,估摸着这大概是有人刚教的,而且教他的应该是山殷,顿时饶有兴趣地问道:“如果我不要‘谢谢’呢?”
容昭毫不犹豫地拎起辫子尾巴:“让你摸一下。”
方九鹤:“…… ……”
他承认容昭的头发确实很软很滑,摸起来手感特别好,但是——
“以后不要随便说这种话。”方九鹤教道,“下次可以用别的谢礼替代,比如茶叶。”
“那这次?”
“这次我只要‘谢谢’。”方九鹤说罢,感觉颇为奇妙,好像真的多了个需要悉心教导的后辈。
容昭学会了。
他左右看了看,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山殷不见了。
“你在找什么?”
“山殷。”
“他突然有事,出门去了,要晚些回来。”方九鹤随意编了个理由,岔开话题道,“你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很好。”
“吃的呢?”
“各种各样的果子。”容昭顿了顿,还是有些想念肉的滋味,“山殷养了很多兔子,可惜不能吃。”
“要吃肉包么?”方九鹤替人探口风,自是有备而来,从乾坤袖里取出了一盘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又白又软,冒着喷喷香的肉味。
容昭眼睛一亮,伸手就拿,半路却停住了。
“这是哪来的?”他警觉地问道,“集市上没有卖肉包的。”
方九鹤:“……”
没糊弄过去。
“昨日我去明尘的仙府做客,他送了我几个。”他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顺势将话题引到明尘身上,“明尘他……”
“不吃。”容昭推开肉包,眼神冷淡下来,“本尊者也不想听。”
真是决绝。
方九鹤在心里替明尘默默哀悼了三秒,收起包子:“好。”
打探到此为止。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小茶炉,煮了新鲜的羊乳茶请容昭喝,还掏出了一把桂花香味的瓜子。
容昭倒也没特别不高兴,只是难得离开明尘,还没快活几日,不想听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徒增烦恼罢了。
他接过羊乳茶和瓜子,咔吧咔吧地吃起来。
吃着吃着,忽然又想起件事,擦了擦手,从怀里拿出了那本《条条大道通仙都》,指着署名问道:“你认识这个人吗?山殷说他已经死了。”
“无不知?”方九鹤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最近刚刚仙陨,死在污秽之地了。你找他做什么?”
容昭翻到无情道那一页给他看。
“无情道在凡间已然没落,最年轻的无情道仙君也已证道近千年,许是传承出了变故,实在令人唏嘘。”
“他见过最年轻的无情道仙君。”容昭道,“我想知道那人是谁。你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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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传承出了变故,那么最后一位证道无情的仙君应该知晓些许内情,比如清楚那些注解是怎么来的;又或者,那位仙君本人就与传承变故脱不开干系。
无情道秘籍上的注解大都似是而非,因果颠倒,尤其是最后那句“欲以此证道飞升,需斩断尘缘,寻爱你至深之人,杀之”。
彼时容昭于修道一途上颇有天赋,不怎么依赖注解。对他来说,晦涩难懂的原文反而有种奇妙的道蕴藏其中。
直到他亲手杀了孟知凡,在天雷之中渡劫的那一刻,才隐约有所觉,注解似乎有问题。
无情无情,爱恨皆为情,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即可证道。
“成仙第一剑,先斩意中人”这句话在秘籍首尾皆有,本意是提醒修道之人莫忘了无情初心。
之前他不能证道,是因为对世间有恨,只要斩尽那些怨恨,了无牵挂,就能飞升,无需道侣,也不用走以有情之心入无情大道这条路。
那注解根本狗屁不通。
不知此人是出于何种目的,以仙君之力在秘籍里留下这些似是而非的注解,误导后人,致使无情道险些断了传承。
容昭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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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罢这行字,方九鹤脸色微变,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喃喃道:“无情道……变故?”
容昭等了会儿,见他一直没说话,又戳了戳他。
“嗯?”方九鹤回神,“哦,无情道一脉的仙君向来深居简出,只在彼此之间联络,我并不熟悉。”
他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和容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两句,便匆忙告辞了。
临走前答应了容昭两日后再来,教他自己的“独门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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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九鹤住在明尘家里养伤,自然,回也回的是明尘的仙府。
府门口。
他刚敲了一下,明尘就应声出现,开门将他迎了进来。
两人看起来都颇为急切,谁也没等,同时开口。
“无情道的传承恐怕出了些问题。”
“容昭吃肉包了吗?”
方九鹤:“???”
方九鹤肃然道:“我现在在跟你说天海之境当中藏得最深最暗的惊天阴谋,你再提一句吃没吃肉包,别逼我揍你。”
“嗯。”明尘显然心不在焉,“容昭没吃?是不是喜欢野猪肉馅儿?”
方九鹤:“……”
方九鹤掐了掐眉心,深吸一口气:“他不喜欢明尘馅儿的。好了,你听我说……”
说一半没声了。
因为明尘看起来实在很受打击。
出于同情,方九鹤决定暂时闭嘴,等他缓上一缓再说。
可惜某人并不怎么能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
过了会儿,只听明尘问道。
“方九鹤,你追过人吗?”
“……?”方九鹤差点被他气笑了,“我的上仙,我要是追过,还用带着情劫在你家养伤?”
明尘怅然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终于抛开那些有的没的,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正色道:“方才你说什么阴谋?”
“无不知,你可听说过此人?”
明尘皱眉,思索片刻后道:“有所耳闻。听闻不久前他死在了污秽之地。怎么,他的死不寻常?”
“和他的死无关。”方九鹤将那本书上那关于无情道的话复述了一遍,“无不知这人,纵然有十分把握也只说七分。既然他敢在书里写无情道的传承出了变故,那么十有八九是真的有问题。”
“可若是无情道传承出了变故,又怎么会有容昭?”
“容昭……”方九鹤顿了一下,无奈道,“杀上仙化身证道,你觉得你家小仙走的是寻常路子?”
明尘一时无言。
须臾,他忽然有所悟,看向方九鹤:“无情道……和情劫?”
“不错。还记得你当初在天门遇袭吗?那时我们就推测有人在针对历情劫的仙君。”方九鹤神色稍显凝重,抽丝剥茧地分析道,“无情道的传承出了什么变故,尚且不得而知。但有情也好无情也罢,说来说去,不都是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