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吃糖吗？”原绯从兜里摸了摸, 摸出一粒牛奶糖放到地上。他蹲在杂物间门口，小声道：“吃颗糖就不害怕了。”
躲在杂物间最内侧的人身量不矮，但看起来还是一名少年。他的身上穿着医疗航舰上的病号服, 手腕上缠着绷带，明显是一名病人。
这名少年捂着眼, 对周围的环境十分恐惧, 看起来十分缺乏安全感。原绯猜测对方大概是布莱斯天空城的幸存者, 年纪还小、因为星盗袭击受到了心灵创伤, 所以才在这个狭小密闭的“安全空间”里躲着。
“吃颗糖就不害怕啦。”原绯剥了一颗糖到自己嘴里，一边含着一边说道，“你已经安全了。”
少年犹豫了一下, 放下一只手，抓住一颗奶糖。他含住了糖块, 飞快地重新遮上眼。
“你的房间在哪儿啊？”原绯进一步尝试道, “我带你回去。”
他见少年没有反应，锲而不舍道, “别害怕啊，我不是坏人。不用躲着。你在这儿难受不难受？饿不饿？渴不渴？”
少年：“……”
“饿。”他终于开口，回答了原绯的话，“我前几天吃了好多东西, 但现在又饿了。”
原绯：“那你先出来，等回了屋可以让护理员帮你拿营养液。”
少年放下一直当着眼睛的手, 幽幽看着他。
原绯：“……”
原绯向后退了一步。
他虽然只是一名实习记者，但已经见过不少人。与少年对视的一瞬间，原绯心里生出一股寒意。
这不像是一双十三四岁男孩的眼睛。那双幽黑的眼里带着深深的探究, 和一点难以明说的兴味。原绯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看见对方舔了下嘴唇。
“嘟——”
航舰广播发出一声提示。空荡的通道内陡然响起的声音在紧张的氛围内吓了原绯一跳, 发出一声短促惊叫。他慌忙站起身，一边倒退向后一边道，“航舰里似乎出了事……”
“舰内出现紧急事态，请各位乘客立即回到各自床位。重复，请各位乘客立即回到各自床位——”
原绯：“我……我们先离开这里！”他说着转身就跑，甚至没敢回头再看少年的反应。
“嘟——”第一小队航舰通讯台发出提示音，通讯员转头看了一眼罗尔德，汇报道：“塔塔尔星空港发来信息，请我们告知预计到达时间。”
“还有一小时航程。”安东尼说道，“向空港提出对接申请，确认最后进场航线。”
“请所有人回到各自舱室，做好航舰着陆准备。”航舰广播在每一间舱室内响起。穆辰结束小憩，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坐起身，看向苏青。
少将坐起身，对他轻微点了下头。
一小时后，第一小队航舰在塔塔尔星空港入港。苏青带着几名机甲师走下航舰。
他的面前还悬着引导球，手边浮着触摸键盘。负责交接的警卫官远远看见，神色难掩诧异，心说第一军团怎么回事？怎么派了个又聋又瞎的人来？
他心里犯嘀咕，忍不住盯着苏青打量。少将走下最后一节阶梯，神色漠然，目光带着冷意，落在警卫官脸上。
苏青的视力已经恢复了不少，看人已经能看出个大概轮廓，加上引导球的辅助，视线正与警卫官相触。警卫官立时打了个激灵，好像有人兜头盖脸给他浇了一盆冰水。他下意识立正站好，向苏青敬了个军礼，正色道：“长官好！”
警卫官：“……”
不怪他不清楚对方的军衔就喊长官，实在是这人的目光有些吓人，像是终年不融的冰雪，又像是硝烟烈火中淬过的锐芒。
毕竟是第一军团的人，警卫官在心里改口道，就算是个瞎子聋子也没少见过血。
苏青神色平淡，回了个军礼，伸出手以通讯手环进行权限验证，上了医疗航舰。
警卫官照例先带着一行人去了苏青失踪的诊疗室。这位第一军团的军官似乎对诊疗室没多大兴趣，看得还没有一天前来的黑鹫调查员细致。他扫了一眼便走出屋，开口道：“航舰里一直这么安静？”
他们一路上来，住院层里每一间屋子的屋门都关着，只有护理员和医生从走廊上经过。
“嗨……”警卫官苦笑道，“航舰上出了一起事故，进入了紧急状态，现在所有病人都不能离开病房。”
“什么事故？”
“一名被检查出有传染型基因病的患者从隔离间逃跑了。”警卫官叹了口气道，“看了监控，人家趁着医疗机器人进来分药的功夫溜出门了，也不知道躲在哪儿。我们也找了大半天了，但这医疗航舰里犄角旮旯的地方那么多……”
苏青：“现还没找到？”
他声音平淡，但把警卫官听得一激灵。
“病房区和诊疗区都找过了。”警卫官愁眉苦脸道，“那么大一个人，就跟蒸发一样……”
苏青扫了他一眼，看他什么也不知道，于是没有多说，只打开光屏，将一份名单递给警卫官：“我要见这两个人。”
警卫官看了一眼，脸色更苦了。
“嗨……黑鹫部队的调查员也问了他们。”他说道，“这位苏青少将在布莱斯天空城疗养院的护理员就是逃跑的那名基因病患者，现在人还没找到……他的养子张辰星倒是在单人病房，但是在袭击中受到了惊吓，黑鹫的调查员问了他一天什么都没问出来，现在还在单人审讯室。我带您去？”
“不用。”苏青说着，向身后偏了下头，向他示意仍旧在诊疗室里查看的几名第一军团的机甲师，“审讯室位置告诉我，你看着这里。”
警卫官嘿了一声，心说这位军官别看面冷但还挺通情达理，不是那种爱拿排场拿架子到哪儿都得要人陪的。这间诊疗室是重要现场，上面要求他们无论是谁来勘察都得留人看着。警卫官脸上露出一点感谢神情，给苏青指了一个位置，又和看守审讯室的警卫官打了声招呼，说好有人过去。
医疗航舰的最上一层走廊已经完全封闭，被黑鹫调查部队征用。
克劳德要见特拉华是因为他是苏青的护理员。而他要见张辰星，则是因为在苏青和穆辰进入诊疗室失踪以前，两人曾经和张辰星有过交谈。但他什么也没从张辰星嘴里问出来。少年在布莱斯天空城的袭击中被吓得不行，说什么都捂着眼睛往后缩，打开灯都吓得乱喊乱叫。
克劳德手里夹着笔，站在走廊入口处，若有所思。
随着叮的一声轻响，他面前的电梯门打开。克劳德抬起眼，和苏青打了个照面。
调查员挑起眉。
苏青：“借过。”
克劳德饶有兴趣地勾了下唇角，向旁边让了一步，和苏青擦肩而过，轻轻啧了一声:“我特意把他安排在最上层靠外的舱室。”
苏青：“多谢。”
他推开审讯室的门。
屋里正黑着灯，向外的舷窗也严严实实拉着挡光板，没有透出一丝光亮。开门时走廊中的亮光透入，屋子角落里缩着的少年动了动，更紧地蜷起身体。
苏青看了他片刻，回身关上门，在一片黑暗中摘下容貌遮掩器拿在手里，稍稍柔和了声调：“辰星，是我。”
屋里传来细微的响动声。半晌后，张辰星似乎反应了过来，不太确定道：“苏青少将？”
“我开灯了。”
“不要！”张辰星喊出声来，带着哭腔，“苏青少将！我……我害怕。”
“怕什么？”
“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