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荻花拂动,露水晶莹,沾湿她的衣袂。
倪素双足踩入浅水之中,冰凉彻骨,她看见湿润的岸边残留的血渍,她俯身在挨着水边的荻花丛里四处寻觅。
衣袖湿透了。
她双手冻得僵硬,积了满鬓的雪。
丰茂的荻花丛底下,一团莹白微弱的光藏在茎叶之间,倪素几乎是在看见它的那一刻,眼眶红透。
她伸出手,还没去捧它,它便好似感应到什么似的,自己先靠过来,像终于找到了依靠一般,毛茸茸的尾巴绕着她的手指,轻轻地晃动一下。
青穹在城门口等了好久,几乎到午时,他才看见倪素与跟在她身后的段嵘骑马归来。
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看见她捧在手中的那团莹光。
青穹眼眶湿润,抿紧唇迎上去。
他扶着倪素回到城中的毡棚内,拿来厚厚的披风裹在她身上,却见她忽然有如簇的泪珠跌落眼眶。
“倪姑娘……”
青穹张了张嘴。
倪素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住,视线模糊起来,她有些无助地唤了一声:“青穹……”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停。
“我,”
倪素哭得鼻尖发红,“我去找他的时候,因为身后跟着人,我甚至,甚至不能大声唤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一个清白的人,为什么不能拥有清白的身后之名?”
她蜷缩着身体,发间融化的雪水滴入她的脖颈,“我不要这样,我要做他的人证,亦要做靖安军的人证,我要这世间的公理正义,还洁净之人洁净。”
鹊桥仙(二)
韩清与谭广闻朝知州府里去, 他思及在城门处见过的那个女子,便转过脸询问跟在后头的人:“倪素为何在此?”
“她说,她来此地寻人。”
周挺如实说道。
“寻什么人?”
周挺一顿, “大约,是那位倪公子吧。”
“韩大人, 我听说那倪公子是秦继勋身边的一个幕僚,此人厉害得很呐,”谭广闻插了句嘴, “但他好像失踪了,只怕凶多吉少, 不然, 我还真想见见他。”
韩清走上石阶, 扯唇, “谭将军,请。”
“韩大人先请。”
谭广闻笑道。
二人和和气气地走入知州府,立即便有内知迎上来, 领着他们去往正堂,路上都是狼藉一片,好好的假山造景全都被没了, 沈同川多年来存的好石料是一块都不剩, 全让自己的亲兵送出去堵路了。
大雪一下,院落更显凄清荒凉。
秦继勋, 魏德昌,杨天哲都受了伤, 医工们在正堂内为他们包扎诊治, 沈同川也被猛火油灼伤了手,此刻也才敷上厚厚的药膏。
“秦将军, 魏统领杨统领,还有沈大人,”韩清人还没有进门,便先唤了一声,随后衣摆在门槛拂过,他看向正堂内的四人,都是陌生的脸孔,这本是他们第一回见面,“是我们来迟,对不住诸位。”
“谭广闻!”
魏德昌死死盯住那身着甲胄,身形高大,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的将军,他挥开医工的手,沾血的细布从手臂上脱落,化脓的伤口看起来尤为狰狞,他大步上前便抓住谭广闻的衣领,“老子宰了你!”
“魏德昌!你做什么!”谭广闻脸色一沉,攥住他的手腕。
“魏统领何必如此?”
韩清在旁,慢声道。
“要不是他谭广闻!我们何至于苦守二十日!要不是他,倪公子怎么会……”魏德昌喉咙一哽。
秦继勋向来理智,此时也不禁因此而失神,他甚至忘了要规劝义弟德昌。
“魏统领这是说的什么话?”
谭广闻看向一旁的韩清,“我一接到官家敕令,便立即召集了鉴池府与泽州两路兵马朝雍州赶来,路上遇见丹丘南延部落的增兵我也没办法!这些事,韩大人都是知道的,他是官家亲封的雍州监军,他可以为我作证!”
“是啊,”
韩清在堂内所有人的注视下颔首,“咱家是与谭将军一道来雍州的,他究竟有没有贻误军机,咱家最是清楚。”
魏德昌却仍不松手,“沈知州给你鉴池府发了那么多文书,你们何曾理会!你若是早来,雍州何至于沦为孤城一座,何至于我雍州军这般损失惨重!”
“止战期间,非官家敕令,州府不可擅自调动兵马,难道你魏德昌不知道吗!我不过是依照朝廷的规矩办事,何错之有?”
“你……”
魏德昌正欲怒骂,却听韩清在旁冷声道,“魏统领,切莫失了你的分寸。”
“德昌,松开他。”
秦继勋垂着头,开口。
“义兄……”魏德昌回过头,见秦继勋,杨天哲乃至于沈同川都是一样的沉默,他愤愤地松开谭广闻,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谭广闻面露讥讽,正欲请韩清上座,却见他已自己走上前,在沈同川身边落座,随即抬眼。
“周挺。”
周挺闻声,立即朝身后的亲从官抬手,那亲从官大喊一声“来人”,随即便是密密匝匝的步履声临近。
数名夤夜司亲从官衝进正堂,迅速将谭广闻的双臂往背后一折,将其控制住。
这一幕来得实在太突然,
无论是谭广闻还是秦继勋等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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