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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他心口蓦的一顿,保持镇定走上前,温声道,“皎皎……刚刚怎么回事。”

“她,她打我,掐我,还要脱我衣服。” 云皎皎眼眶通红,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然后她自己踢翻了炭火盆,烧到了腿。”

顾钦心跳倏然漏了半拍,别开视线后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没事的。皎皎不怕,我不再让她过来照顾你了,换春杏好不好?”

云皎皎轻轻点头,微微压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盖住眼底的阴影。

她眼尾余光瞥见了刚刚被自己顶翻了炭火盆的铁棍,此时被她偷偷扔在角落里。

无人察觉。

顾钦哄完云皎皎,回到主屋。

春杏进来禀报,“少爷,春桃烧伤有些重,叫您过去看看。”

“与她说清楚,我顾家要的是有用的人。”顾钦撑着额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会添麻烦的人,京外乱葬岗上顾家埋了不少。”

春杏犹豫了下,规矩应声,“是。少夫人那……”

顾钦仍旧闭着眼睛,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刚刚云皎皎泫然欲泣、柔弱可怜的模样,心口有些塞涩,沉声道,“你去照顾。”

“是。”

春杏走后,顾钦才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在夜色中略显晦暗。

云皎皎安生休养了几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哥哥还活着,让她心情不再像从前那么压抑,她长久以来的病竟然逐渐开始好转,精神也好多了。

病愈让云皎皎头脑清醒了不少,仔细想来连她生病都是蹊跷。她自以为承受能力算好,为何因为一个消息失忆病重,半年下不来床。

北燕入关称帝,燕太妃为内应。

父皇暴毙,她的病,还有一连串由内而外的变故,怕是跟燕太妃也少不了关系。

短短几年,盛世变乱世,搅得民不聊生害她国破家亡,新帝燕程登基还敢以拯救苍生的仁君闻世。她是不甘心,她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顾钦与她商议,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能够在燕程找到哥哥下落之前,先找到哥哥。但他们势单力薄,这样去找肯定不行,必须想办法再度潜入朝堂。

北燕王伪善殷勤,仗着朝中空主半年人心不安。宣扬朝中没有合适继位的皇子,天家本就没落,而他救万民于水火,又拿出来诚意任命了不少前朝重臣,不少人愿意继续在朝为官。好在这些旧臣也就不少顾钦当年的熟识,想必能够帮忙说上话。

顾钦养了一阵子的伤,一边养伤,一边往新朝官员之中的熟识家里递拜帖。

然而,所有拜帖都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顾钦伤好得能出门走动时,决定亲自去拜访兴许会管用些。

早膳时,云皎皎沉默半晌还是问着,“他们没回你信,是不是因为你还是我夫君的身份。”

顾钦动作微顿,放下碗筷,“不必担心,新帝不是都打消了对你我的追查,也没有赶我们出京就是有希望的。”

“况且我还有不少交好,想必帮我说句话的忙还是愿意的。”顾钦说着,起身穿好外衣,“你且放心。”

他吩咐春杏,“照顾好少夫人,等我回来。”

“是。”

云皎皎看着顾钦离开,也没了吃饭的心思。

天边乌云卷过,遮天蔽日。

临近年关,集市上采买年货的人眼见着又要下雪,行色匆匆。

顾钦再次被推门而出,薛府家丁厌烦的扔出他的自荐文书,“说了我们家公子回江南老家过年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话落,“砰”的一声关上门。

顾钦不甘心的上前敲门,“可否写信告知他一下我来过,我曾在围猎上救过他一命,他得知我来一定想见!”

门内再无回应,顾钦停留片刻,只能再去别人家。

他刚刚绕过街道拐角,径直看见那个已经回江南老家过年的薛公子偷偷从偏门出来,和一群贵公子汇合。

“今日怎么在偏门出来?”

“别提了,那个姓顾的跑来堵我,烦都烦死了。”

“他啊,他也来我家了。当初娶公主眼高于顶何等威风,现在跟乞丐一样求着我爹办事哈哈哈,真是活该。”

几人勾肩搭背,嬉笑离开。

顾钦安静的站在狂烈寒风之中,尖锐阴沉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地上残破的落叶被寒风撕扯揉碎,零星雪花落在沾满灰尘的自荐文书上,躺在薛府门外角落里。

顾钦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在萧条长街之上。

身后骤然一阵繁密的马蹄声朝着他跑来,顾钦麻木的垂首侧身退到一旁。

一排修剪整齐的马蹄从他视线之中踩过,速度却突然慢了下来,停在了他身前,幽幽道,“顾大人。”

顾钦闻声低头,“侯爷叫错了,草民已剥了官职,现在不能称大人。”

“现在不能……”司延慢条斯理道,“以后也不能了吗?”

顾钦一怔,一个册子扔在他怀里。

司延淡淡提醒着他们之间未成的交易,“顾大人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顾钦看向司延之时,他催马离开。

那本册子,是他被人无数次扔在地上的自荐文书,是他被无数次践踏的自尊。

而顾钦万分清楚,这个看似捡起他自尊、给了他一线希望的人,才是他被新贵旧臣全部孤立的元凶。将他逼到绝境,再让他点头答应将发妻拱手相送。

他眉梢微扬,而司延恐怕不知道,这一切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云皎皎本就是枚棋子,利用她不存在舍不舍得,但一开始就答应显得蹊跷,眼下倒是来的正好。

司延策马离开了一段距离,卫轲疑惑地压声问道,“侯爷,他月前还宁死不屈的,您确定他这次会答应吗?”

“这戏演到位了总要有人接。”司延收紧袖口皮扣,活动了下筋骨分明的手腕,深邃瞳孔带过似有若无的微光,“否则你猜,顾钦为何要挑我巡城之日出来?”

三日后,顾家马车便停在了武云侯府偏门。

车夫下车,朝着马车里喊了一声,“到了。”

云皎皎偷偷看了下马车车帘缝隙,触及门口肃穆的石狮与值守护卫时又立马收回视线。

云皎皎将冻得发红的手藏在了斗篷之下,转头看顾钦才发觉他在愣神,她轻轻碰了下顾钦手臂,“我们到了。”

顾钦回神,“到了啊。”

他体贴入微的拢了拢云皎皎的斗篷,将她的斗篷绳带系好,“我先去拜访下,你在这里乖乖等我。”

云皎皎问着,“是哪一家新贵?”

顾钦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拖着病体跑了整个京城,这位大人肯接纳我们。说到底,有你的身份在,京中咱们寸步难行。所以应当万事低调,少问少说,知道了吗?”

云皎皎眨了下眼睛,“嗯。”

顾钦放下心来。

却不想云皎皎又一句,“可这跟我知道是哪一家新贵好像也不冲突。”

顾钦迎上云皎皎的视线,莫名觉得云皎皎这阵子脑袋灵光了不少,他反倒是笑了,“这得看着府中大人是否愿意让你知道。”

顾钦说完,便钻出了马车,轻而易举的将话推到了主人那边,云皎皎反倒是不好多问了。

云皎皎面露疑惑,可是既住在人家里,她不是迟早都要知道。

云皎皎看着顾钦离开,不由得好奇掀开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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