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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在泥泞的低洼响起,在乔木的巨大阴影下闪烁微光。艾厘停车,手电筒找到泥坑里的手机,以及一旁倾翻的轮椅。
江颖惊慌失措,“糟了!她们是不是被绑架了!”
艾厘顺着轮椅照了下周围的泥坑, 只见一个37码的脚印, 不见其他型号, 连带着小路跟河边也没有另外的脚印, 应该没有绑匪。顺着轮椅倒下的方向往上,37码的脚印一路延伸到乔木树林。
“应该没有。这里只有蓝小姐的脚印。”
冷静的眼睛渐渐凝结,眉头下沉, 艾厘终于洞悉出什么,捡起手机转头看向副驾驶瑟瑟发抖的江颖:
“给蓝小姐打电话。”
江颖立即照办,这次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不过不是蓝苏。
“喂,江颖。”
“喂, 姐你现在——”
话秃噜而出,后知后觉发现这人的声音冷静平淡,是霍烟,于是赶紧改口:
“霍总,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电话对面,霍烟刚好被蓝苏背到酒店,整个人摔进单人沙发里。
“我们在酒店,没事。”
语气平稳,没有慌乱,没有惊恐,只有一丝剧烈运动之后的起伏,随后安排道:
“你跟艾厘先回来,安全要紧。路上报个警,把大体情况说一下。”
正说着,手机被一旁的蓝苏拿过去,熟练地补充道:
“跟警察说,嫌疑犯在剧组出门右拐那条河往下游走100米的对岸,弹壳和弹痕应该还在,让他们赶紧封锁周围,越快越好。”
江颖愣了一下,一旁驾驶轿车的艾厘也愣了一下——刚才她让江颖先给霍烟打电话,为的就是怕蓝苏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哪知道比她家老板还要冷静?
江颖迟钝地点头:
“啊,啊好的。”
江颖的迟疑唤醒了蓝苏,猛然一惊,从以前熟悉的生死攸关的境遇里脱身而出,恍然惊觉,这不是在从前千千万万次护送古董的路上,而是一个较弱的千金小姐,在异国他乡遭遇了枪袭。
室内明亮的光线投入脑海,视野重新打开,是安静祥和的酒店房间。
脊骨猛然一震——她刚刚干了什么?在突然被暗枪袭击的时候冷静逃跑,用霍烟的外套吸引火力后背着人狂奔一公里回酒店,还给江颖提供了绝对冷静的报警方案。
没有恐惧、没有尖叫、甚至没有惊慌。
这是一个昏迷11年的植物人该有的反应?
哪怕没有昏迷,这是一个温室娇花的反应?
回头,望向沙发上的霍烟,发现这人正慵懒地靠坐着,脑袋微微偏向一侧,眼神在好奇中夹带一丝戏谑。
“啊。”
演技一朝回到解放前,蓝苏坐到地上,手机一扔,矫揉造作地捂住胸口,眉毛扭曲地拧起,声音柔弱得格格不入:
“吓死我了。”
霍烟泰然自若地欣赏她努力的演技,替她捡起手机,随后右手一抬,扶了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挂在镜框边的一缕栗色头髮因此晃动。
“这就给你吓到了?”
她上半身前倾,手肘撑在双膝上,煞有介事地问。
蓝苏愣了一下,想说,她刚才那一番反应异常到电池的正反两极颠倒,霍烟不问她为什么这么异常,反而嫌她害怕?
“你不害怕么?”
害怕不对么?
不应该害怕么?
枪袭、逃命、报警,这期间哪一件事不让人害怕?
还有什么能比这些吓人?
蓝苏腹诽着,看向霍烟的眼神不解又有些埋怨。直到,接下来发生的,让她毕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切像电影05倍速地播放在她眼前——
霍烟原本瘫痪的两条腿抬起,本该没有知觉的双脚踩上地板,长裤垂至地面,发出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随即,上半身缓慢站起,长腿往前一迈,竟那样平稳、挺拔、自然地走了起来。
蓝苏瞪圆了眼睛,凌乱的发胡乱横陈在眼前阻挡视线,在切割的破碎视野中,颀长的身影如跳舞一般缓缓移动。腰身被黑色衬衫勾勒出纤细的线条,长腿在阔腿西裤下迈开,隐约露出大腿-膝盖-小腿的大体线条。
“你,你”
坐在地上的蓝苏石化好半晌,抓着茶几边缘的手死死攥紧,指尖一根根扭曲,甲床失去原本的粉色,纸一样惨白。
霍烟可以走,她的腿没事,没有瘫痪。
什么时候痊愈的?还是压根就没有瘫痪过,只是一直在用这个障眼法骗人?
为什么要这样?
那么骄傲、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装残疾去忍受外人的指指点点?
一身傲骨的人宁愿忍受怜悯和嘲讽,她身后背负的,一定远超从尊严走到卑劣的两个极端。
霍烟到底藏着多么可怕的秘密
一杯水递到眼前,撞破了她的头脑风暴。
停止许久的肺脏终于开始呼吸,蓝苏抬头,看向她的同时往后一缩,像极了感知到危险的幼猫。
嗒。
玻璃杯放上茶几,霍烟没打算解释,隻说:
“怕就喝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