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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烟,我送你去见你父母。”
砰!
空气传来巨响,记忆中的枪声与现实重迭。
曾经,是扳机扣下的枪声。
如今,是轮椅被推翻的倒地声。
“啊!”
“小心!”
一阵惊呼,霍烟连同轮椅倾翻在地,劲瘦的手背被擦伤,红色的痕迹从指根蔓延到腕骨。白净的西服被地上刚下过雨的积水弄湿,半隻袖子布满黑泥。单手撑地想要起身,笨重的轮椅却压上一隻更加沉重的手,将人连带着轮椅一起压在地上。
“霍总,真是对不起。”
恶意推倒轮椅的男人做出一副诚恳模样,悄然加重按压轮椅的力道,任凭霍烟倒在地上,因倾翻而无法动弹。
他蹲下,手压着轮胎,没有要扶起的意思,腔调却很亲切。
“你都受伤了,实在不好意思。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有车,我亲自送你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路上呢,我再给你做个专访,你好好说一下今天的事情,怎么样?”
说是专访,实则逼问。
因为霍烟是残疾人,她唯一行走的工具是轮椅,只要轮椅翻了,她想跑,想逃,无处可去。如果不答应?可以,那她就在这条大马路上躺着,从天黑躺到天亮。
“这位先生,请你放手。”霍烟的眼睛一凛,眸光冰寒。
“霍总,我是为你好。你要是想去医院,我这就送你去。”
“我现在不想接受采访,请你们离开,否则,我报警处理。”
“报警?”男人轻蔑地笑,“霍总,别说现在没有警察,就算警察来了,也抓不了我们啊。我看你摔倒了,想帮忙,这有什么错呢?”
咔嚓!咔嚓!咔嚓!
摄像机和相机疯狂拍摄着,十几个镜头赫然逼近,如黑雾森林的刀子一样恨不得插到霍烟脸上,实时直播她的落魄和狼狈。
仓皇抬头,眼睛聚焦在黝黑的镜头里,圆形的焦黑外形与枪管重迭。
刹那间,记忆如走马灯一般回闪。
她似乎又回到那年孤身一人的寺庙,轮椅倾翻,动弹不得。
不同的是,曾经只有一杆枪指着她。如今,是十几杆堪比凌迟的枪口。
一样的是,她从天之骄女变成砧板鱼肉,像被脱光了衣服戴着镣铐跳最下贱舞种的□□。
——霍烟,我送你去见你父母。
——霍总,我送你去医院。
新旧时空的声音似幽深山洞里突然飞出的成群蝙蝠,尖锐狭长的叫声穿破耳膜。叫嚣之后,山洞里的空气回归安宁,闪烁的火把顺着推进,光线照入的瞬间,视野清晰,一具长发女尸被悬挂在半空,皮肉外翻,全身干涸,血肉早被蝙蝠吸干。
“——让开!”
濒死之际,一个女人的声音刺破黑夜,身披万丈阳光。
蹲在霍烟身旁的男人隻觉得后脖子一紧,被拎着衣领从后方拽住,踉跄站起后错乱地退到一边。
定睛,只见本来躲在楼上工作室的蓝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拨开一群壮汉围堵的人墙,衝到霍烟面前。
“蓝苏?”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你们给我让开!”
她挡在霍烟面前,冷眼扫了一圈黑压压的镜头,眼眶猩红,死死瞪着,似亲眼看到珍藏在心头的珍宝被摔得粉碎。
那一刻,蓝苏不是猫,不是豹子,是狼。
当年,把霍烟从枪林弹雨救出来的,是一双瘦弱却有力的手。
今天,同样是那双手。
洗澡(一)
“你们给我让开!”
蓝苏几近癫狂地怒斥那一圈嗜血的记者, 似拚死保护幼崽的母狼。
谁也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蓝苏, 在发怒的时候如此吓人。跟杀手电影里一样,眉头下沉,死咬着腮帮,好像随时准备动手。
一圈记者被吓退了几步,年轻的两个甚至一个手抖,险些把设备摔了。
“我靠这蓝苏?”
“好吓人……”
“退后点儿,她要是动手就麻烦了!”
明明他们有十几个,蓝苏只有一个,他们才是人多势众的一方。可蓝苏偏偏就是一头杀疯的狼, 就算死也要咬死几个垫背。
人松开一些,蓝苏转身蹲下。
霍烟是坐在轮椅里被推翻的,下半身压着一侧的扶手,单手撑着立起上半身。白西服被泥泞和血污弄脏,撑地的右手半红半黑, 指关节到手背有一片严重的擦伤, 腕骨的破皮最严重, 血液可以成汩流下。
眼眶霎时熏出热气, 蓝苏咬唇,压下喉咙的哽咽,捧起那隻血淋淋的手, 问:
“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霍烟却是浅笑,仿佛没有痛觉神经:“皮外伤,还好, 不怎么疼。”
怎么可能不疼?
血顺着骨头往外流,地上甚至有了积血。可霍烟看到蓝苏眸底闪过的水汽, 刹那什么都不觉得疼了。
“我抱你,我们先起来。”
蓝苏抱着把她从轮椅里挪出来,打横将人抱起之后,单脚勾起轮椅的轮胎一抬,把轮椅扶正。恰好这时在远处的江枫也跑着赶到,帮忙稳定住轮椅,让蓝苏慢慢把人放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