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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9:55】
画框掉到沙发后座的缝隙,右脚踹开沙发, 砰!画框落地,被飞速捡起。
【23:59:58】
身体迅速站起,衝出房间后顺势翻过走廊栏杆, 腾身往海中一跃。一抹白色的抛物线从半空划下,似飞入闹市的雪花。
【23:59:59】
咚!
抱着画框的身体如子弹般坠入大海。
【00:00:00】
嘭————
一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赫然炸开, 强光乍现,船头爆出绯红的蘑菇云,船身剧烈摇晃,整艘轮渡的前半身迅速陷入烈火,往前倾斜,在被烧出猛兽形状的灼热空气中缓缓下坠。
海面如地震般摇晃起来,逃生艇因此猛烈晃动。
霍眉欢脚下不稳,险些翻出船身,被杜阿笙紧紧搂在怀中,在摇晃中踉跄坐下。
“阿烟!”
蓝苏盯着白色抛物线消失的位置,直到一颗人头浮出海面,高悬的心才降下一半,歪歪倒倒地跑去抢过方向盘,踩足油门飞驰开去,在海面划出一道蜿蜒的白浪。
“姐,再过来点!”
“霍总,我们倒退一点,你当心。”
“别管画了!拉我的手,来,一二三!”
深冬的海水刺骨冰寒,霍烟被几人合力拉上小艇时,身上能拧出九斤水。厚重的大衣在跳入海水的那一刻就脱了,身上隻一件贴身底衫和衬衫。以及,那幅冒死抢回来的画。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蓝苏赶紧把羽绒服脱下裹紧她,霍眉欢也把自己的羽绒服盖上霍烟的下半身。杜阿笙把逃生艇的油门踩到底,一路飞速往回。
霍烟冻得麻木,海水顺着头髮一缕一缕地往下淌,全然不觉得冷似的,拿起画框,正面看看,反面看看,确认装裱严实没有浸水,抬头,得意说:
“没受伤,画也没事。”
蓝苏这才安心,紧接着,是惊恐和担心碰撞出的庞然愤怒。
“没受伤就没事吗?你吓死我了!”
霍烟愣了一下,抬眸,迎上蓝苏被火光映出的眼眸,眸中烨烨,已然泛泪。
蓝苏几乎不哭,极少极少。
而比哭更罕见的,是她从未吼过霍烟。
从前生霍烟的气,敢怒不敢言,只是顾着假冒的蓝二小姐的身份忍气吞声。即便身份暴露,霍烟知道她是苏家人,顾及举案齐眉的“合作伙伴”的身份,她也从未发火。
可今天,她勃然大怒,恨不得发狂地捶打这人,这个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因为一幅画险些被炸成灰烬的人。
霍烟恍然一怔,咸涩的海水顺着下颌线汇聚到下巴滴下,薄唇微启,鼻翼翕动,一滴海水挂在睫毛末梢,在夜风中轻颤。
“苏苏”
不顾周身浸湿,她用力把蓝苏揉进怀里,把破碎的肢体一点一点拚接起来。
“对不起。”
蓝苏死死抠着她的后背,用力到几乎把脊骨折断,听见这人从喉咙底发出的吃痛的闷哼,神志才从方才磅礴的惊恐中抽身而出,随之,是悲恸的呜咽:
“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办!我会恨死我自己的!”
看到霍烟不顾一切飞奔上楼的刹那,蓝苏痛恨自己,而在霍烟坠入大海,浑身湿漉漉地狼狈地像献宝一样向她展示那幅画完好无损的时候,她对自己的恨意烈到极点。
滚烫的泪滑落脸庞,洇入柔软的毛衣布料。
“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我舍不得。”等蓝苏的情绪稍稍平复,霍烟沉吟着解释。
“一幅画而已,没了还可以再画。你要是没了,我怎么办?”
这话有依赖的嫌疑,甚至引申一点,有告白的抛砖引玉。蓝苏说完自己也愣了一愣,抓着霍烟后背衣服的手稍稍松开,解释说:
“我的意思是,你出什么事,就没人投资我的电影了。”
用生意去解释感情,她跟霍烟一向如此。
只是,这次霍烟却没有回应,连普通的应付也没有。蓝苏只听到她的喉咙底发出一个气音,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气声传进耳膜,渗进血液,在她心口重重一碾。
霍烟是看出来了么?看出她喜欢她,看出她的感情超越了当初约定的合约婚姻,看出她尝试着击碎隔挡在二人之间的透明玻璃。
刺骨的风如刀锋割脸,剖开她的胸膛,挖出内心潜藏许久的秘密。
蓝苏垂眸,事情似乎被她一厢情愿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往前是死,往后也是死。
左右活不了,干脆,落一个坦荡。
“霍烟。”
她开口。
“其实这么久,我一直在装聋作哑。怕你知道,又怕你,知道了却装作不知道。”
闷在霍烟肩头,指头攥进掌心,掐出几个月牙形的印子,深吸一口气,寒冷的刺感在肺脏里百转千回绕了几圈,畅快吐出。
“其实,被你知道也没什么。成年人么,自己要为自己的感情负责。我一没偷,而没抢,坦坦荡荡,没对不起任何人。所,所以,我想跟你说,霍烟,我一直——”
当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将那句在心底开出千百朵玫瑰的花说出口时,怀中的人却突然发出难受的痛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