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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忍痛的间隙回答护士的问题,“等状态好一点,可能会开个直播吧。”
“嗯,直播挺好,在这里就能做,不用出去。到时候你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我帮你准备。”
“好,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对了,你之前那部戏,快拍完了吗?”消完毒,开始敷料。
“还没有,耽误了一段时间。等出院了,就回去拍。”
“那得等身体完全恢復之后,才能去。疤痕你也不用担心,庄医生缝合的技术很好,痊愈之后只会留一道很细很细的线,到时候涂一点祛疤的药就好了。其他的那些擦伤,都不会留疤的。”
“好,谢谢。”
聊天结束,新一轮的药膏也敷了上去。护士撕开无菌纱布的包装袋,用剪刀剪成合适的大小,刚要贴上伤口,便听门外传来一声刺耳的撞击声——
砰!
“啊!”
一个实习护士的手打滑,液体药瓶摔到地上,玻璃瓶碰撞出尖锐的声响。
这声音在医院里并不罕见,尤其那实习护士不是第一次打碎药瓶。
病房内,庄锦文岿然未动,护士剪纱布的动作一僵,霍烟轻微颤了一下,都只是片刻的反应。
唯独蓝苏。
骨架般瘦削的身子猛烈一震,脖颈收缩,四肢撤回,双眼没有焦距,死死抓着霍烟衬衫的前襟,整个身体朝着霍烟钻去,恨不得钻进她的躯体里。
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即ptsd,指人在遭遇重大变故后,心理状态产生失调的后遗症。现实中很多经历会导致这一症状,譬如惨烈车祸、恶劣家暴,或者,如蓝苏那样,经历数日枪械子弹的威胁,被绑架后无法逃生,以及在生命垂危之际不断在耳旁响起的——枪声。
“阿烟”
蓝苏缩在霍烟怀里,抓着衬衫的手颤抖到痉挛,脊骨高高拱起,气息错乱,破碎不堪。
霍烟心口被剜了一刀,宽和地将她圈入怀里,脸贴着脸,轻声哄道:
“苏苏,没事。药瓶打碎了,不是其他声音。”
庄锦文跟护士相视一眼,看出蓝苏异常的原因,心中了然。护士折身去走廊,将药瓶的一块碎片捡回来,举到蓝苏面前:
“蓝小姐,没事的。那个实习的小姑娘经常手滑,刚刚是她没有拿稳,掉到地上了。”
亲眼看到药瓶之后,蓝苏才瑟缩着松开霍烟。
“这样啊”
绷紧的神经松缓三分,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错愕地挤出一个生涩的笑,通红的眼睛眼珠颤抖,开口说:
“就,有点过激了。”
一向冷漠的庄锦文没有落井下石,而是宽慰说:“药瓶声音挺大的,我也吓一跳。”
护士赶紧点头:“对对,还好药都敷好了,不然我手一抖,就弄疼你了。”
说着,赶紧给蓝苏包上纱布。
贴好胶布后,霍烟轻手替她穿好病服,一颗一颗扣好扣子,将人打横抱起来坐上大腿,一手握着她还再发抖的手,一手搂过后背,将整个人都圈进怀里。
“我在,苏苏,我在。”
交迭的身影投在地板上,在金色光线中拉出长长的倩影,似颜料浓郁的上世纪油画,记录着遥远古老的爱情故事。
出院(一)
摔碎的液体药瓶激起蓝苏的条件反射, 受惊的小鹿般瑟缩着在霍烟怀里,颤抖着、惊惧着感受着她的体温, 嗅着她的发香,许久许久,才终于慢慢平和下去。
“阿烟,我变成胆小鬼了。”她哑然自嘲。
“没有。”霍烟抱着她,“刚那一下很突然,谁都会害怕。”
“我之前不怕这些。”她糯糯地说。
“那是你之前太勇敢了。”霍烟一下一下抚摸她的脊背。
“现在我不勇敢了。”
“你现在依然很勇敢。”
“骗人。”
蓝苏垂下眼睫,眸底多出几分厌恶——她讨厌现在的自己。
霍烟察觉到微妙的情绪,松开怀抱,捏着抬起她精巧的下巴, 只见她委屈地撇着嘴,往旁侧看的眼角隐隐含泪。
“那我问你。”
霍烟松开下巴,将她的手握进掌心,拇指指腹反覆摩擦着柔软的虎口。
“你不勇敢,怎么给我下药, 自己去跟那几个绑匪拚命?”
蓝苏一怔, “我那是, 那是”想了半天, 找不出确切的理由,转而狡辩,“反正我们两个, 怎么也得活一个。总不能要一头没一头。”
霍烟反问:“那为什么不是我去拚命,你逃?”
“你又不会打架。”
“然后呢?”
“然后我比较有经验。以前在蓝家的时候,好多古董都是我去抢回来的。”
“所以, 你就让我坐着船逃走,回来享受最好的医疗服务, 最安全的治疗氛围,你独自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拿刀拿枪的绑匪?”
“我”
“被抓到之后,你听到他们说要用你来要挟我,还从船上跳到海里,想要自杀,是不是?”
说到这里,霍烟有点生气了,音色凌厉,眼眶猩红。
蓝苏不敢看她,隻说:“你别乱猜,我没有。我就乖乖等你来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