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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思无邪发出了强烈的光亮,二人同时闭上了眼眸,陷入到被尘封的记忆中去。
入眼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红色的窗花、烛台、喜被,而床上睡着的两个人使得瑜虞和白钰秀皆是一愣。
瑜虞面色震惊道:“这不是当初我们四人大婚时你和南璃月的婚房吗?这……这是南璃月的记忆?这思无邪中怎么会是南璃月的记忆?”
白钰秀同样震惊,并且她心里有一丝隐隐的不安感,南无月约她见面,却不见踪影,隻留下这一枚思无邪,也就是说这枚思无邪八成是南无月留下了,那么南无月究竟是为什么会拥有南璃月的记忆?她面色凝重,脑海中全无头绪,面对瑜虞的疑问也只能摇摇头回道:“我也不清楚……”
就在这时,场景陡然一变,从喜气洋洋的婚房变成了一处幽暗深邃又广阔无垠的空间,而南璃月正从黑暗的虚空中缓缓站起,她的身边漾起了一圈圈水波似的纹路。
看着面前这一幕,白钰秀幽幽的继续道:“但我想,我们可能要知道当初璃月突然离开的真相是什么了。”
但即便二人有所心理准备,真正看到事情真相的那一刻还是纷纷色变。当她们看着南无月狂笑着消失,隻留下南璃月一人跌坐在缓缓崩塌的幻象之中面色苍白如雪,白钰秀和瑜虞已经震惊的不知道该说着什么了。
“这就是南璃月她要离开的原因……”瑜虞涩然道。要说这些年来她对南璃月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她离开时深深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和最好的朋友,虽说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伙伴,但瑜虞仍旧在心底是埋怨着南璃月的,这些年来也不断隐隐劝说着白钰秀放弃南璃月,重新再找一个喜欢的人,可惜都被或明或暗的拒绝了。
她恨白钰秀如此痴情却被南璃月辜负,而此时看着南璃月一脸的死寂与绝望,而在面对白钰秀询问发生什么时选择将一切默默抗下,隻为不连累到她们时,瑜虞隻想狠狠抽当时的自己几个巴掌。
而白钰秀此时锋锐的爪尖已然刺入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出,她却像丝毫感受不到痛意一般,依旧紧紧握着拳。
幻境仍旧在继续,那是白钰秀永远不会遗忘的八年,在这八年里南璃月对于她的态度越发奇怪,最开始的甜蜜像是被水侵染的水墨画迅速淡去,南璃月对她漠不关心,将她排除在外,不允许同床共枕,后来甚至不在一个房间休息……这些种种都让她以为南璃月不在爱自己了,可这幻象之中所呈现出来的,却是白钰秀做梦也想不到的情景。
每当自己发出邀约被拒绝黯然离开后,南璃月都使用镜花水月隐藏着自己陪伴在她的身边,用手指隔空描摹着她的轮廓,目光中全是温柔和深沉如海的爱意,一看便是一天。
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南璃月就会起身面对着房间里的落地镜一遍遍演练着那些刻薄的话语和神情,最开始的时候,南璃月刚刚开口便会哭的泣不成声,死死咬住舌尖发出如同绝望野兽般的呜咽气音。她一遍遍演练,泪水一遍遍流,而表演则一遍遍臻于完美,最后这场完美的表演,被呈现在了那日的分别上。
在那日前往最后诀别的舞台前,南璃月早早起身,取出了衣柜中的一个沉香木盒,昆仑玉的锁被她用钥匙小心翼翼的打开,顿时艳丽的红光从中泄露出来,那是南璃月与白钰秀婚礼时穿的嫁衣。
她小心翼翼的穿上那身嫁衣,于房间之中的梳妆台前坐下,打开了那里放着从未动用过的梳妆盒。
敷铅粉、抹胭脂、涂鹅黄、画黛眉、点口脂、描面靥……南璃月仔仔细细的为自己画着妆,她虽然从未做过,但是当初与白钰秀成婚那天喜婆曾为她画过一次,她便深深记下来了。她的神情认真而虔诚,仿佛演练过了无数遍。
等妆容画完,南璃月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将散落的长发略显生疏的挽了一个垂云髻,几缕轻盈的发梢垂落在脸颊旁,显得更加妩媚动人,最后插上了一支凤凰白玉簪。
当南璃月停下手时,镜中的面容已然是完全如同当初大婚时一般了。她轻轻朝着镜中的自己一笑,暂时忘却了马上就要面对的痛苦,全身心都沉浸在了这一刻的喜悦之中,脸上有淡淡的绯红出现,微微低头抿嘴轻笑间,真的如同一位马上就要出嫁的新娘一般羞涩而美丽。
她静静坐着,直到房间门被轻轻敲响,白钰秀的声音隔着门传来:“璃月,你不是说今日要我们到议事厅,你有事情要宣布吗?你现在起床了吗?”
南璃月站起身靠着门,几次将手伸向门栓,触碰上时又像摸到滚烫的烙铁一般迅速将手抽回。门外的白钰秀久久得不到回应,以为南璃月还在熟睡,便离开了。
南璃月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再也撑不住,顺着门滑坐到地上,美丽的妆容被泪水浸湿,模糊成一片。
她默然坐了一会儿后缓缓支撑起身子,卸下了妆容,脱去了嫁衣后重新锁了起来,呆呆的望着镜中的自己,缓缓露出一个刻薄的笑容,轻声对自己说:“南璃月,做梦,一次也就罢了。就算再好的梦,也有醒过来的时候。你也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