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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道理。结婚之后过河拆桥,甚至将对方当成贼防着,又或者想控制一切,这种事又不是没有。”周其维见过的,听说过的,可太多了。
一对爱情鸟在卿卿我我,纪虚白却在摩天轮楼下遇到了周昭,周大小姐没有用司机,亲自开车在这里堵人。
这对离婚两年多的前妻组合,时隔一月再次见面,称得上各怀思绪,但有一点她们态度一致,不想吵架。
纪虚白挑了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邀请周昭进去坐,却隻给周昭点了杯热可可:“晚上不要喝咖啡,你都能去扮演熊猫了。”
周昭控制着自己的手指,不去摸眼睛,她出来的时候应该化妆的。
“是信托基金的酒会,你也该去,你还在受益名单里。”
请柬被推过来,纪虚白却没有接,她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认识周昭的时候,周大小姐是军界的后起之秀,如今的周昭,称得上权倾洛城。据她所知,在首都特别市,准确的说在国会里,也颇有影响力。
那个时候,纪虚白只是个寻常的后备军官,是个平平无奇的alpha。想要追求周昭这样的oga,要配得上她,纪虚白要努力,要更努力,她的确变成了世俗意义上更成功的人,能做更多的事。
然而,数载光阴转瞬而过,时至今日,纪虚白对自己的想法清清楚楚,她后悔了,她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当年周其维说得对,周昭最初对纪虚白另眼相看,只不过因为她以为纪虚白是周其维的朋友。后来她选择纪虚白,只是因为纪虚白是个“合适的人”,对于有志于踏入政坛的人而言,稳定的伴侣和家庭是加分项。
可惜,纪虚白忽然笑了一下,她们都没有得偿所愿。
周昭很紧张,很多年了,她都没有紧张的感觉。记得上一次,她很紧张,还是因为……
“我不去,请柬你收回去吧。”
薄薄的纸片被推了回来,不等周昭开口,纪虚白继续说:“我们已经离婚,我的名字也应该从信托受益人里清除,我们的工作并不重合,以后也没必要再见面。”
周昭嗫嚅着,一向强势的大小姐,这会却不敢说话。
前妻们在扯不清的旧事里凄风苦雨,爱情鸟已经离开了训练室,私人教练还在后面提醒“回家要吃些东西但只能吃蛋白,不要高碳水!”
周其维做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会提醒宋好音,她一隻手帮宋好音拎着背包,另一隻手拉着女朋友,趾高气昂的走出了公司大楼。然后,隔着玻璃窗,她就见到了自己的大姐,和大姐的前妻—兼她自己的朋友。
“你还没说完,你有两个姐姐,然后呢?”
宋好音不是包打听,纯粹是周其维绝少提起家庭,也显见与家人关系不融洽,这会她自己愿意说,宋好音自然很想了解女友的家庭。然后她就听道周其维用好听的声音告诉她:“我的大姐离婚了,因为她为了自己的方便而结婚,还生了孩子。”
“后来那孩子夭折,她的alpha恨她,她们就离婚了。”
这声音像丝缎中裹着的利器,华美的织物掩盖不住器物的锋锐,宋好音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刺激了周其维的情绪。周其维站在原地,挡住了宋好音的视线,目光投向远处,不知在看什么,像自言自语一样:
“孩子,是那个犯蠢的alpha给大小姐生的,小孩子弥留的时候,那位大小姐没有去见最后一面。”
洛城的各大墓园, 各有侧重的客户群体,有些为学术界人士提供了地府讨论聚居区,有些墓园吸引寿终正寝的老人黄泉思考人生, 当然也有墓园,埋葬的都是夭折的孩子。
大概是, 为了让这些运气不太好的孩子, 在另一个世界能找到玩伴,不至于太孤单吧。
周其维将墓碑周围的杂草拔掉, 又帮纪虚白把墓碑擦干净, 纪虚白把买来的水果零食摆好, 靠着墓碑坐下, 絮絮叨叨不知道在和孩子说些什么。
她们相识有年, 在海军服役的时候,纪虚白总是轻松乐观的样子, 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她。可是现在, 这个靠着墓碑的女人, 却惊人的羸弱,似乎不堪重负,只要最后一根稻草落下,她就会迅速垮掉。
“我告诉周昭,让她不要来找我了。”纪虚白额头抵着墓碑,深深地叹息,“不知道宝宝会不会怪我。”
她还没活到能懂这些的年纪呢, 周其维嘴唇紧抿, 沉默一会才开口:“那天我看见你们在咖啡厅, 后来你没有去酒会,我就猜到了。”
小小的墓碑旁, 不仅有纪虚白带来的东西,还有铺满墓碑的菊花与郁金香,应该是周青和杜宁送来的。还有拚好的飞机模型,是周睦送的。周其维今天带来的是拚图,是宝宝满月的时候,她抓拍的照片。
或许每个人对待痛苦的表达方式不一样,周家的方式是闭口不提,定时扫墓,等待时间将伤痛抚平。
周其维的方法是直面痛苦,将痛苦脱敏,慢慢地也就放下了。
而纪虚白,她恐怕很难放下。有时候,周其维也难免想,按照名门显贵们的生活方式,孩子交给保姆,懂事之后才常见面,进行培育和筛选,这种方式是不是对成年人真的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