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她这边正兀自想着,谁知皇后突然唤了她一声。
苏珞浅低首应了声,“臣妾在。”
“你和阿肆,也该抓紧点。”
苏珞浅心间一紧,暗忖道,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今日去长公主府,安韵定然是不会同你们夫妻二人说这些的,她栖冲业简已久,不多过问这些。”
她顿了顿,又再说道,“但本宫与安韵相识多年,且阿肆既唤本宫一声舅母,那你也别怪本宫多嘴这一句。”
苏珞浅连忙答,“娘娘为臣妾着想,臣妾心存感激。”
皇后慈和笑着。
苏珞浅和秦舒凝,她是打心眼里喜欢,她们二人皆有着世间女子最好的模样。
但世人对女子多要求,“相夫教子”,这绵延子嗣便是头等大事。
皇后只生了太子一个儿子,想要个女儿却无果。
因此不免越看苏珞浅和秦舒凝越欢喜。
三人出了凉亭,一路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而行。
御花园里的亭台楼阁之间点缀奇花异朵,各色花卉之外,还有翠竹和假山假石。
待转过一处假山,三人听得不远处有轻轻琴音。
只不过这琴声稍显稚嫩,像是初学不久。
皇后眼眸微动,旁边便有老嬷嬷上前解释道,“这一处临近舒妃的寝宫怡景宫,想来这抚琴的应是怡景宫的人。”
舒妃
皇后顿了顿,脚步微转,往旁边的楼阁方向而去。
舒妃性子有些骄纵,刚进宫时较为得宠,没多久便怀有身孕,然而诞下的却是一位公主。
舒妃原是盼着能生个儿子,母凭子贵,可却事与愿违。
再后来,皇帝专心于朝政,极少留宿后宫。
她想要个儿子的心思不得已歇下。
只是脾气秉性越发不好相处。
不过她在皇后面前倒是老实,因此也没闹出过什么大事。
今日皇后身旁有苏珞浅和秦舒凝在,不想因为舒妃搅了心情,因此没再往原先的方向走。
行过假山,绕过一处人工湖,眼前便是一处楼阁。
楼阁建造精巧,阁道上丹漆鲜艳。
三人拾阶而上。
这里算是御花园的高处,远眺舒心。
只是如此一来,御花园那一角的情况便越发清晰。
苏珞浅对于这位舒妃了解甚少,只是在婚后第一次宫宴时远远见过一面。
当时只觉这位舒妃金钗华裳,有些招摇。
如今一看,却见那位舒妃正立于凉亭之中,本该是一身宫裙的小公主周菁宓着一身藏青色男童劲装,正低垂着眉眼乖乖挨训。
而在她们二人身旁,还有另外一位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年。
他虽然年纪尚小,但那轮廓身形,已经依稀能够看出未来定是位俊朗潇洒的男子。
少年单膝跪地,嘴里不知说着什么。
但舒妃却不怎么理会他,拽着周菁宓的胳膊,转身便离开凉亭。
而小姑娘两三步一回头,明显是舍不得那位少年。
圆嘟嘟的小脸垮下来,扁着唇满腔委屈,却又不敢不听从母妃的话。
楼阁上的三人将这一幕看得清楚。
皇后眉心微蹙,轻声道,“那是裴将军府上的小公子?”
老嬷嬷颔首回答,“回娘娘,那正是裴牧裴小公子。”
“年初裴大将军从边疆回京复命,裴小公子跟着一起,如今裴将军已经启程返回,小公子则是留在裕京城,拜在燕柏老先生门下学习。”
说到这事,皇后倒是想起来些。
此前舒妃以要为周菁宓寻一位小先生为由,举荐了裴牧。
裴牧今岁不过舞勺之年,不受什么成年外姓男子不得出入后宫的规矩束缚,因此皇后便同意了。
今日看来,或许是裴牧这小先生当得不合格,惹恼了舒妃?
“找个机灵些的丫鬟,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
老嬷嬷领了命退下。
苏珞浅便跟随皇后在石桌旁坐下,立刻有宫婢奉上点心热茶。
这一处登高,依稀可以高顾遐视,然而目光的尽头,便是那森严的宫墙。
团团围住,将宫内外分隔开来。
苏珞浅望着那一处,微微怔神,忽然衣袖被小心拉了下,秦舒凝小声道,“母后在问你话呢。”
她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行礼,“请娘娘恕罪。”
好在皇后宽仁,笑着摆手,“起来吧,你难得进宫一趟,自是不太习惯。”
“听太子妃说,你懂酿酒?”
苏珞浅重新坐下,答道,“只是略懂一些青梅酒的酿造之法。”
皇后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本宫在太子妃那儿尝的青梅酒,应是出自你之手,醇香回甘,留有青梅的果香,却是上品。”
“谢皇后娘娘夸奖。”
“你有这一技之长,是你的本事,苏家确实将你教得很好。”
当初陆璟肆主动请旨赐婚,皇后难免觉得意外。
如今一看,苏珞浅虽是商贾出身,但待人接物有礼有节,进退得当。
三人又就着青梅酒与葡萄酒的酿造聊了一会儿,老嬷嬷拾阶而上,躬身行礼道。
“娘娘,打听清楚了。”
哪个走路这么不长眼!
舒妃请裴牧来教导周菁宓,是看中了他出身将门,且只是短暂在裕京停留,不久便要返回边疆。
她太想要个儿子了。
因此请裴牧来,并非教周菁宓琴画知识,而是想让他教她骑射之术。
秦舒凝虽也会这些,但她毕竟久居宫内,此事舒妃不敢声张,因此才看中裴牧。
而适才在凉亭中,便是周菁宓偷偷将刚学会的琴曲弹与裴牧听,被舒妃现场抓了个正着。
因此才被舒妃训斥,连裴牧求情也没有半分作用。
瞧刚才周菁宓委屈却不敢言语的模样,应是平时舒妃对她没少疾言厉色。
听到老嬷嬷的禀报,苏珞浅心间微震。
想起刚才看见的身着男童劲装的小公主。
才六七岁的年纪,本该一身宫裙,无忧无虑在大人们的宠爱下成长,如今却被逼着学习骑射之术。
舒妃这是打算将周菁宓当成小皇子养吗?
“舒妃真是越来越荒唐。”
皇后眉心拧得死紧,显然也是对于舒妃的做法诧异不满。
孩子性别已是注定,她即使日日让小公主身着男装,学会骑射之术,又能如何。
又想如何!
此事可大可小,还得谨慎些。
皇后站起身,指尖拧了拧眉心,略有些疲惫道,“罢了,先回宫吧。”
从宫里出来时,苏珞浅和陆璟肆一同上了马车。
车轮一路向前,她不知想到什么,掀开马车帷裳,朝后看去。
陆璟肆坐在中间软榻上,锦袍下的腿修长有力。
他垂眸看了眼放在车厢小桌上,明显刚刚采摘不久的石榴花,又瞥了眼苏珞浅背对着他的那一小截莹白素颈。
心下了然,却没开口说什么。
直到马车走出皇城范围,那巍峨宫门已经看不清晰,苏珞浅这才放下帷裳,坐正身子。
——
而在承安王府里,刘嬷嬷正拧着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