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
在鱼泽芝走后,邬引玉往床上一躺,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她至午后才醒来,稍稍吃了点东西便戴着帽子离开了酒店。
入住酒店前,她把车停到了临近的停车场里,这回出去没把车开上,反倒打了辆出租车就走了。太多人认得她的车,她可不想太过张扬。
司机问邬引玉要去哪里,在听到那个地名后,他微微一怔,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差点就拒绝搭载。
邬引玉要去的是一片旧坟场,之所以说“旧”,是因为那地方的坟大多都迁走了。
那地方荒凉,虽然附近地价便宜,却没人敢买,听闻夜里常常闹鬼,所以不大有人愿意往那边去。
邬引玉摘下帽子,她知道司机在担忧些什么,干脆说:“你把我放在朦亭就好,不必往里走。”
司机松了半口气,还有半口哽在喉头,实在是吐不出。
后座上的人穿着一身旗袍,头髮也是用簪子挽的,手里还拿着跟烟杆,活像是从百年前来的,这叫他怎么放得下心,指不定旧坟场未迁走的墓碑里,就有一块是这位的。
邬引玉也不解释,只是望着窗外闷闷地笑了一声。
到了朦亭,司机迫不及待地停了车,差点连收款码也没给就把车开走了。
邬引玉把钱付了,关上车门刚站稳,身侧的出租车便扬长而去,是连一秒也不愿多久多留。
她不甚在意,慢腾腾往坟场里走,见到了坐在值班室里的守墓人。
男人见到她时微微一愣,立马站起身喊了一声:“邬小姐。”
邬引玉点头,站在外边把烟丝点着了,托着烟杆吸上一下。她今天拿的不是手包,那包挂在肩上,看起来鼓得厉害,不知装了什么。
孟兰舸剃着寸头,长了一副凶相,似乎有点厌世,一双三角眼无神地耷拉着。他走出值班室,站在邬引玉身侧,一副唯命是听的模样。
邬引玉抿着烟嘴,扭头瞥他一眼,又看向远处稀稀拉拉的墓碑问:“多久没回去了?”
“今年是第四年。”孟兰舸说。
邬引玉很浅地笑了,眼里没有揶揄之意,只是很平常地问:“还不愿意回去?”
“在这挺好的,我当时的确对活佛不敬,回去讨罚么。”孟兰舸嘴上是这么说,脸上却没有悔改的神色。
“我四年前碰到你的时候,你说起这些事时眼都是红的。”邬引玉抬手指向自己的眼睛,压低声好似耳语般,“好像噙满恨。”
“再不看开些,折磨的是自己。”孟兰舸摇头。
四年前邬引玉在萃珲八宝楼附近碰到这人,看他周身褴褛,还以为是乞丐,没想到对方竟恳求她帮忙,说是想委托萃珲拍一样古物,但门口的保安不让他进去。
那可是好东西,同样是一隻手摇转经筒,还是活佛赠予的。
孟兰舸当时的兄长想和他共娶一妻,这在那边并不是什么稀罕事,甚至无需过问女人的主意,那里的女人有时候可怜到好像生来就是受罪。
但孟兰舸不愿,他那兄长便觉得是女人坏了他们兄弟间的情谊,隔天,他未过门的妻子被发现溺死在水中。
后来么,孟兰舸隻身到了叡城,改名换姓,不愿再踏进家门一步。
邬引玉翻开包,把那隻转经筒取了出来,开门见山地说:“这次来不是找你闲聊,你帮我看看这个东西。”
孟兰舸双手接住,看到时目光一怔,犹豫问:“这是……”
“转经筒,不是吗。”邬引玉环起手臂。
孟兰舸眉头紧皱,坦白道:“这不是藏文,我看不懂。”
邬引玉料到如此,沉思了片刻才问:“模样呢,和寻常转经筒相比如何?”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孟兰舸摇起头,拿近了细细打量,“它隻让我觉得……不祥。”
“它会发出声音。”邬引玉话音方落,还真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呼喊,她神色骤变,故作镇定地说:“就是现在,你能听到吗。”
“不能。”孟兰舸回答。
作者有话说:
=3=
“你再听。”引玉语气强硬。
孟兰舸的耳朵都贴上那转经筒了, 还是听不见所谓的声音,诧异道:“到底是什么声音?”
邬引玉笑得双肩微微一耸,装作不在意地说:“逗你的,这么个转经筒, 还能传出什么声音, 这次来, 不过是想和你叙叙旧。”
孟兰舸受宠若惊,当时要不是碰上了邬引玉, 现在指不定还在哪个桥洞下呆着。
他把转经筒还了回去,抬手摸向刺手的板寸, 讷讷说:“我这也没个地方能请邬小姐坐坐。”
“不用了, 我只是过来看一眼, 迟些就要走了。”邬引玉眺向远处,在这地方, 想必就算她开阴阳眼, 也见不到几隻鬼。
从前这片墓园的确闹过鬼,在出事前, 五门好几代祖辈都是葬在这。那时候,这里的一个墓位可谓是千金难求,但谁也没想到,有一日会因为闹鬼变得如此萧瑟。
那一闹,不少人纷纷迁坟,原先重金难求的地, 如今就算是白送,也鲜少有人敢收。
五门挨个把祖辈的坟迁到了别处, 恰好这里的守墓人辞了, 各门当家的都想找人盯着这块地, 邬引玉便顺水推舟地举荐了孟兰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