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
墙角那处蛛网被扫落,掩在底下的名字逐渐展露。
邬引玉目不转睛地看,又说:“所以鱼老板在那慧水赤山里,算是什么厉害角色?”
“寻常职务。”鱼泽芝答。
要说活人和死人在家谱上的区别,只在于红黑二色,那这被掩在蛛网后的名字却是……暗金色的。
暗金的名字上留有极宽的一道杠,分明是被除名的意思。
邬嫌。
是邬家的高祖,算下来,邬挽迎还得算是她的旁系玄孙。
邬引玉仰头看着,缓步朝家谱靠近,手往上一按。
她只需闭上眼,就能看见邬嫌最后所处之地,竟不在邬家,亦不在叡城。
那里滩涂上满是碎石,有废弃的船在边上搁浅,桅杆上挂满了祈愿的红布条。
是牙樯滩。
但邬嫌没有在牙樯滩停留,而是一路往山中走。
待她走进山林深处,邬引玉便什么也看不着了。
那座山叫草莽山,便是吕冬青所说的,祖辈不让靠近之处。
邬嫌果然是去过草莽山的,也路经了牙樯滩,一切灾祸,当真与她紧密相连。
“看见什么了?”鱼泽芝问。
邬引玉回过神,说:“草莽山,她路经牙樯滩,去了草莽山。”
此行说是要离开鱼家,实则两人连个目的地也没有。
邬引玉有商有量地问:“鱼老板要不要和我去草莽山看看?”
作者有话说:
=3=
“可以。”鱼泽芝仰头琢磨五门族谱, “正好也是要去的。”
上次进禁室时唯独缺了她,如今进来,她不免多打量几眼。
族谱暗金的笔迹上似有流光一晃而过,邬引玉心觉不可思议, 说:“为什么五门要划去邬嫌的名, 她那名字是后来才变成金色的么。”
鱼泽芝看了片刻, 说:“在慧水赤山,登仙者的名会被天道漆成金色, 名字许是在此前就被划掉了。”
邬引玉眼里露出促狭之色,不禁调侃:“鱼老板当真是什么都知道, 叡城赛诸葛, 就是您了吧。”
鱼泽芝目光淡淡地睨她, 妥协一般,压根不辩驳。
“这么说, 那慧水赤山当真有意思。”邬引玉敛了目光, 从衣兜里摸出一枚铜钱,掷到了香案上的三足小鼎里里, “有仙有神,热闹非凡。”
叮铃。
声一响,就当作她敬过五门,敬过邬家列祖,也敬过邬其遇了。
邬引玉转身,双臂往后一撑, 倚在香案前,说:“你猜猜转经筒是从哪里拿出的的。”
许是她的暗示太过明显, 鱼泽芝一下就猜中, “这里?”
“没错。”邬引玉笑了, “这神堂没翻修过,禁室想必以前就在,没想到吧,你想找的东西曾也在你的眼皮下。”
鱼泽芝不觉可惜,总是一副沉静缄默的模样,似是参透了世间因果。
她淡淡一笑,说:“无妨,此时见到也不晚。”
邬引玉伸手,干净的掌心往上摊着,“给我一枚铜币?”
鱼泽芝打开包翻找,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转经筒里的画么。”
“为什么?”邬引玉还挺好奇。
鱼泽芝终于翻到铜币,放到她掌心时没立刻收回手,而是隔着铜钱,往她手心轻轻一按。
“它是你的一部分,我应了你的请求,原是要把你完完整整带到这里的,但我要带你走时,却发现你身上少了……”
邬引玉心跳得愈快,从心下腾起的困惑便越像一头兽,在她胸口下鼓吻奋爪。
她迟疑道:“少了什么,一些部件?魂还是魄?”
“都不是,但也至关重要。”鱼泽芝淡声:“它属于你,所以它不管位于何种险境,最终都会回到你身边。”
邬引玉手心上的力道一轻,她随即收紧拳头,转身后五指一张,把那枚硬币也放到了鼎里。
牙樯滩必是要去的,但得等雨势小些才能过得去。
出了邬家,两人又照着来路翻了出去。
邬引玉意味深长地看向鱼泽芝,在上车时按捺着笑意说:“鱼老板是头一回做这种事吧,私闯民宅,这要是被抓到,鱼老板颜面无存呀。”
“那怎么办?”鱼泽芝系上安全带,没表情地看向邬引玉,似是想讨一个说法。
邬引玉不以为意地说:“我赔给您呗。”
“怎么赔。”鱼泽芝说。
邬引玉看向对方腰侧,下巴一抬,理所当然地说:“不是早赔给您了么,这玉可值钱了,还是说,您想要别的?”
明明只是随口戏谑了一句,也不算开玩笑,偏偏鱼泽芝很淡地笑了一声。
“想要什么?”邬引玉问。
此时她不光目光含情,连嗓音也在散播着充满杂欲的暗示。
她总是不遮掩,明目张胆地散播着自己不纯粹的心思,一言一行都是故意。
鱼泽芝笑意渐敛,虽然转开了眼,但目光算不得冷漠。
犯过戒的人,又如何能把控得了心神?此时的回避,在邬引玉看来,不过是挣扎罢了。
邬引玉往座位上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抱起手臂,懒懒散散说:“开吧鱼老板,路上如果要进加油站,那油钱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