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
她被拉着往墙边倚,只能偏头朝远处看去,看见一行人步伐轻快诡异地走来,看起来像在跳傩舞。
但显然不是,那行人身穿白衣,样式看着有点像丧服,脸上也未戴傩面具,只是走得大摇大摆,所以看起来像在舞动。
为首的人左手提灯,右手捏着螺号,那呜呜鬼咽就是从他那传来的。
古怪的是,他手中灯盏亮着的不是明光,而是一丛幽蓝鬼火。
对引玉来说,这场景倒不陌生,此前的世界里也有过这样的记载。
这叫提灯吹螺,也算是一个找替死的法子。
生人为病者找替,不是什么光鲜事,放在之前的世界,可是人见喊打的。
偏偏这一行人声势浩大,不光没在半夜出行,还在大路上堂而皇之地吹螺号。
想来在这人人都能修仙的世界,没人不清楚这阵仗的用途,可这行人吹了一路,也没有受到阻拦。
作者有话说:
=3=
到底是找替之术, 听见螺声的寻常人,无一例外都会心神恍惚,陷入魔怔。
雪夜本就凄寒,此地阴气又盛, 那呜咽声一起, 周遭生气更显单薄, 更像鬼祟巢窠。
一缕生气倏然蹿近,观其跌跌撞撞, 分明是被螺声蛊惑了神志。
这并不稀奇,若是召不来生魂, 倒显得这行人大动干戈却能力不济, 巧的是, 来的生魂面容熟悉,竟就是白日在道观里上香的妇人!
“难怪她脸上有水厄纹, 一副将死之相。”引玉惊诧。
她本也没有守过什么慧水赤山的规矩, 缘已至此,不帮便显得她冷漠薄情了。
引玉作势要走, 捂在她耳上的双手一松,转而将她拦腰勾住。莲升勒她勒得紧,她是一步也迈不开,被拘在了角落灰暗处。
只见,妇人的生魂已跑到提灯者面前,只要她出手夺走灯盏的火, 便会成为那个替死的鬼。
此时再拦,为时已晚!
妇人猛往灯中一攥, 好似饿鬼夺食, 匆匆把幽蓝鬼火塞入口中, 用力往下一咽。
吞了鬼火,她脸上水厄纹更甚,入腹鬼火好似还将她烫得难受,她嚎啕着,四处乱撞打滚。
为首那提灯者回头说:“事已成,回去吃酒。”竟是心满意足,满脸笑意。
引玉扯开莲升的手,“拦我作甚?”
莲升平静如常,“这是在天道的眼皮下,不好左右凡人命数。”
“我出手也算左右凡人命数?”引玉哼笑,“谪堕一事我已知晓,还以为离开那地方,便是一身轻松,逍遥快活。”
“你可能不知道。”莲升又将她重新勒入怀,这回更是紧,“你虽离开白玉京,但仙辰匣上还有你的名。”
仙辰匣?
在梦中,引玉似乎听说过这么个东西,似是记录神佛生平和职务的玩意儿,承的是天道的旨意。
莲升的气息柔润温热地落在她后颈,略显不解:“谁也抹不去你的名。”
引玉微缩脖颈,微怔后竟展颜一笑:“天道不舍我?”
她又拨开莲升的手,转身逼近,四目相对,挑谑道:“那又如何,来到这,您变得好拘谨。”
莲升不恼,她知道这人又在步步为营地引她入瓮,从前是,现在也是,那落在她身上的浮浪目光,分明是天罗地网,叫她避不得、逃不开。
她淡声:“拘谨是自然,此地叫慧水赤山,不是先前那个叫小荒渚的世界。”
远处那行穿着丧服的人欢天喜地,成了事后,哪还像刚才那样齐齐走成一列,早分得零零散散,甚至没打算把妇人的生魂送走,全然没把别人的命当命。
屋檐上啪嗒作响,似乎有野猫跑过。
提灯的人没将这动静放在心上,摆手说:“诸位都到康家吃酒,不醉不归啊!”
没人应声,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一行人,竟都惊愕失色地看向他。
提灯人正困惑着,忽听见身后妇人的生魂发出厉鬼般的嘶嚎。
如今这妇人是出魂之姿,又被刚才的海螺声蛊惑了心智,自以为成了恶鬼,得吃旁人命火才能摆脱亡灵之姿,所以才会出手夺火。
既然将自己视作鬼怪,要是撞上威胁,像鬼那样嚎啕也不足为奇。
可是,是谁衝撞了她?
提灯人猛一转身,只见有一女子死死扣住妇人的魂,还硬生生将其咽下腹的鬼火从喉中抠了出来!
那女子是从檐上飞身而下的,穿的是一袭黑裙,面容在明暗间模糊不清,经鬼火一照,才见她面上画了极浓的妆。
粉面红唇,眸光又冷冽逼人,看起来是位凶悍的主。
早在听见那屋瓦劈啪声时,引玉就觉察到有活人靠近,但没想到,此人出手竟如此迅捷。
她还抵在莲升身前,寸步不让,睨过去后,对着莲升侧耳说:“来人了。”
莲升索性不动,淡淡“嗯”了一声。
那女子揉碎手中鬼火,往妇人背心一拍,妇人的魂就像气球般飞迸而出,硬生生被送走了。
这一送,方才那些人全都白忙活,一个个怒发衝冠,酒是没得喝了。
提灯的人显然认得这名女子,若非天太冷,想必已经七窍生烟。他猛将琉璃灯盏摔到雪上,厉声道:“怎么又是你,你三番两次坏我康家的事,到底图什么,给你黄金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