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
“你说的是。”耳报神声音颤巍巍的,“你们这些小辈,我是管不着咯。”
它本还想说点什么,可木眼球一转,瞥见引玉坐在桌边动也不动,眼恹恹下垂,也不知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
那隻身步入雪中的人,眼前雪山冻土陡然变作晶莹剔透的亭台楼阁,顶上有金光洒落,光彩熠熠。
是白玉京。
可是不论她如何闯撞,都迈不进一步,似有一股无形之力在推着她。而那将她推远的罡风,竟好似有架海擎天之能,这绝非寻常仙神能使得出的,那只能是……天道了。
再观白玉京中除了那琼楼玉宇外,是一个人影也不见,里边静凄凄的,好似变作死城一座。
这是白玉京么,这能是白玉京么?
半夜的晦雪天明明该是寂然无声的,这天却吵吵杂杂,若非看到街市上的人身上都有活人生气,引玉定会觉得,这是鬼祟在赶集。
远处亮堂堂的,明摆着是烧了起来,那刮刮杂杂的声音把风雪哭嚎都给压了下去。
引玉伏在窗边冷得直哆嗦,还把木人也捏在手上,省得这东西又喋喋不休。她思及此前在康家人脸上看到的火灼纹,那大火恰又是在康家的方向,想来是康家走水了。
耳报神大吃一惊:“来晦雪天几日,头回见到这么多人。康家走水,这等大快人心之事,可不得出门逢人道喜么!”
引玉拉了绳,那绳是牵到楼下的,她这边一动,底下系着的铃铛便会叮铃作响,不一会,店小二就来敲门了。
店小二进了屋,看见贵客正斜斜一倚在窗边,当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小声道:“康家走水了,如今烧得正旺呢,好多人在睡梦中被捉走,康家压着他们去灭火。
这还真是康家做得出的事,在晦雪天里,他们和土匪已没两样。
引玉勾着木人的领子,凝视着窗外火光问:“掌柜呢?”
“掌柜的又出去了,不知是不是去灭火了。”店小二道。
说起来,康觉海回去的时候,屁股上那火也烧得正旺,但那火总不该烧到半夜才把房屋点着,莲升……也不像是会做那等事的。
引玉轻盈盈落地,把窗往下一拉,又问:“知道火是怎么来的么?”
“听说是从后院烧起来的,好像是打翻了灯台。”说着,店小二还忍不住吸溜起唾沫,约是康家烧死了不少人,他闻着味儿了,“大半夜的,火烧床头了才有所觉察,哪还跑得出来!外边的人倒是看到火势,但大伙就跟看乐子一样,谁不想康家吃吃苦头,谁愿意出手?康家造下的孽,都是要还的。”
“这话从你一隻鬼口中道出。”引玉笑了,“还怪有意思的。”
“反正我是投不了胎了,也不乐意见别人好。”店小二理直气壮道,眼里满是馋念,好像魂飞魄散前非要吃一顿饱饭不可。
引玉推门往外走,被走廊上刮来的风扑了满脸,冷得轻轻嘶了一声。
“大人您上哪儿去?”店小二跟在后边。
“去康家看看。”引玉慢悠悠走着,说话是有气无力的。
店小二眼眸一转,连忙哈着腰说:“小的给大人带路,大人对这晦雪天定还不熟吧!”
有人带路,引玉自然乐意,可才往廊上走几步,便看见远处一扇门倏然打开。
引玉顿住脚步,侧头衝店小二使了个眼色。
小二立刻直起腰,姿态收敛些许。
从房里出来的竟是谢聆,谢聆惨白着脸,许是因为神色太过冷峻,使他那眼下那亏虚的乌青也不算难看了,只是整个人看似怀着血海深仇,显得死气沉沉。
约莫是察觉到远处有人,谢聆冷着脸扭头。那他转身时,引玉往门上一贴,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没见着人,谢聆提着剑便往外走,他后脚跟刚踏离,引玉前脚就跟上了,走的竟是同一条路。
店小二本还想给引玉指个方向,没想到这活儿半路被人抢了,他好不尴尬地跟在后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出来是为的什么。
引玉想不到,谢聆去的竟也是康家,对方那模样杀气腾腾的,连踏步都多用了几分力,被他踏过的雪,留下数个深深足印。
离康家越近,那火焰劈啪声越是分明,大火里有东西咚地倒塌,惨烈叫声此起彼伏。
晦雪天本就没多少水,河湖又是结了冰的,得费不少劲才凿得破那三尺厚的冰层,雪中又不便前行,等把水带过去,康家的损失又已添上一笔。
谢聆终于觉察到有人在后面跟着,一扭头就看见引玉撑着伞停在远处。
被看见了,引玉也不躲,干脆踩着雪缓缓走过去。她脸上连丁点被撞破的心虚都没有,嘴边甚至还噙着笑。
“巧了,你也来看火。”她说。
她语气中毫无波澜,把“看火”说得跟看花一样。
谢聆紧皱眉头,又盯向屋檐间逐渐黯淡的大火,说:“不巧,是你跟我。”
“你和康家有仇,血海深仇?”引玉把伞柄往肩上一靠。
“是。”谢聆说。
作者有话说:
=3=
前院还烧着, 后院火光渐隐,一些人左摇右晃从里面跑出来,全是灰头灰脸,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