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
引玉转身对那店小二说:“你回去吧。”
店小二馋虫上脑, 定定朝高墙里看, 嘴角差点流涎, 听见声音才猛地回神,说:“一会儿您回去……”
“我认得路。”引玉说。
店小二正馋着, 想来跟在“掌柜”身边,也吃不到几个魂, 如今得了个打野食的机会, 哪愿意就这么回去。
偏偏引玉好似看破了他的想法, 似笑非笑地盯他。
这双眼看人总是含情,不凛不锐, 散漫却洞悉人意。
店小二浑身一震, 僵愣地转身,说:“我这就回去, 店也该有人照看才是。”
走时他还挺恋恋不舍,毕竟康家死了不少人。新鲜的魂灵,那可就跟刚出锅的香软馍馍一样,能勾得鬼祟食指大动。
谢聆皱眉:“那小二哥不是被夺舍了么,他待你未免太热诚了些。”
“想吃人么,可不得热诚些, 否则怎么骗得了人。”引玉帮着找起借口。
谢聆半信半疑。
从高墙里逃出来的康家人,全都聚在正门外, 大小包袱都收拾好了, 看似要迁去别处住。
方才火势太大, 起火的又是后院,许多屋舍已住不下人,如今火是灭了大半,可谁知半夜会不会又烧起来。
那火来得蹊跷,康觉海避过了一难,捂着口鼻猛咳不停,一看见高墙里的火光,就想起火燎后背一事,不由得嘶了一声,痛得直不起身。
他气喘不定,就算火光映面,一张脸也煞白如纸,衣领处露出些许包扎的白麻布。
他那妾傍在一边,忧心忡忡看他,着急说:“用符箓疗伤真的管用么,还痛不痛?”
康觉海怒得差点嚼烂一口牙,挤出声说:“幸好有符箓可用,否则我、我……”
边上的人面面相觑,尤其是见过康觉海伤势的,全都噤声不语。
那妾心里急,压低了声音说:“我听府医说,火烧到前边了,那、那命根子……”
康觉海狠狠瞪她,“你看我像是有事吗,那些符箓厉害着呢,我明儿就生龙活虎了!”
妾被瞪得不敢吱声,却又不想离开康觉海半步,康觉海就算是受了重伤,那他也还是康家做主的。
康觉海身后,一位仆从义愤填膺道:“主子,你说府里的火会不会是那戏班子放的,又、又或者是庇护他们的神仙做的?”
康觉海神色阴鸷,好似要直接捏碎手里的两隻揉手核桃,咕噜一个盘动,说:“要是有神仙,白日时他们能任我拿捏?什么神仙,我看就是有人特意纵火!”
又有人说:“老爷,今儿您让咱们去擒那两位姑娘时,咱们袖袋里的符突然全都飞了出来!依我看,她们二人也、也有鬼!”
康觉海一捏手里核桃,厉声:“早些时候为什么不说!”
“吓、吓忘了。”
此前提灯找替的康喜名也在其中,他眼珠子一转,问道:“两位姑娘?可是打着伞衣衫单薄,其中一位白得像鬼一样的?”
“没错!”
“哥,你见过那两人?”康觉海问。
康喜名冷着脸,好像不喜康觉海叫他“哥”,语气生硬道:“此前就是她们坏我的事!她们身怀奇术,一定是修仙者!”
康觉海更是把手里核桃滚得咯吱响。
“那要不要派人把那戏班子,和那俩女的全都捉来?”另一人问。
康觉海摇头,身上冷汗直冒,故作镇定地哼上一声,说:“谁知道他们还会什么把戏,先不急,等那位大人来了再说。”
“那咱们……”
“先去别处避避,把大人赏赐的符全都带上,得有点防身的家伙才成。”康觉海说。
这场大火让康家损失不少,引玉站在拐角处看,半个身隐在墙后,浑身皆白,乍一看像是雪花一团,压根不会叫人起疑。
远处有人扶着一位老妇朝康觉海步近,想必那就是此前康觉海想让戏班子去唱戏祝寿的人。
那老妇满面疲意,不安地朝屋宅里望,问道:“觉海啊,这火莫不是有人故意放的?”
“娘放心,我定会擒到放火之人。”康觉海挤出笑,硬是藏起了眼底阴鸷。
老妇叹气:“喜名背我出来时,我听见一些惨叫,也不知是不是有人被火烫着了,你还不快些清点人数,看看有未少了谁,趁早进去救人啊!”
康觉海连连点头:“已经让人进去搜了,今儿我们不住这,也不知火有没有灭透,要是再烧起来,可就不好了。”
老妇颤了一下,合起眼说:“不会是报应吧,新债旧债,要一起偿了。”
大雪漫漫,这火能烧得如此凄烈,本就离奇。
人群中,不少家丁在哭,一个劲往里瞧,许是真有人没被救出来,却不好当着老妇的面提,生怕被康觉海怪罪。
他们心知肚明,在康家人眼里,旁人的命哪里算命。
康觉海往宅中深深望去一眼,对老妇说:“走吧,留两个人下来守前后门,其余的事明儿再说。”
待康家的人开始迁家,引玉才退开一步,藏身在高墙后,对身后站立不动的青年人说:“这火与你无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