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
就连灵均都未曾料想, 都觉得吃惊。
他擦干身上的血污,颤着手抱起那个裹在被褥中的还未睁开眼的孩子,亲为她取了个名字。
灵诗。
那是他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没人知道当时的灵均在想些什么, 隻知他做了个令所有人都难以理解的决定。
——他以全身灵力借住地阶法器之威将刚出生的灵诗封印了。
于是,天上祥云仙音散去, 地上清泉干涸。
自此修仙界再寻不到那颗七窍玲珑心的气息。
直至某一天封印解除,迟缓了两百年未生长的灵诗才开始像普通孩童一般长大。
这个过程很有趣, 灵诗的母亲、她二十多位哥哥,还有血雨楼的诸多长老们, 以及一些早开灵智的灵植、灵兽,或多或少有所见证。
隻一人缺了席, 便是亲手封印了女儿的灵均。
他缺失了灵诗的几乎整个成长过程。
因自将灵诗封印后,他便一反常态不再坐镇血雨楼, 而是将权力层层下放出去,开始了长期的闭关。
依旧没人知道原因。
但他缺失不影响什么,解了封印的灵诗在一天天长大,到了今年她该有十二岁了。
而等再过上两天,她就会满十三岁。
不过周围人还是惯爱喊她“小灵诗”,似乎在那称呼前添上个“小”字,就显得更亲昵点。
一向如此,他们表达爱的方式很隐蔽。
就像年龄的加法其实在修仙界毫无意义,但血雨楼的人仍会为她庆祝那个节日。
这些在最绝望之处苟活的人愿意相信,未来、转机、希望、奇迹…甚至足下此大陆的兴衰荣辱,均系在她身上。
他们怀着希望,希望她能快些长大,又希望她永远能像个孩子一样。
……
灵诗并不知道这些。
不知道自己出生就被封印,不知道自己有那么一颗独特的心臟,也不知道自己背负了那么多人的期望。
她隻跟着自己的心活着,喜怒哀乐都不作伪。
就像现在,她甩开了哥哥的手,任对方在身后如何呼唤一概不理。她眼睛紧盯着目标,直接钻到了人群当中。
是颜竹。
几乎在察觉到她气息的时候,她的心就开始雀跃起来。
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从人海里一眼就分辨出她的,只是某一刻,莫名感知到了那股熟悉的令自己无比渴望的气息。
下一秒,一个思念已久的名字便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灵诗一路小跑穿过按着某种规则整齐排列的密密麻麻的座位,却在即将要达到那人身旁时,瞥见她伸出手指在隐蔽处摇了摇。
应是不让她过去的意思。
灵诗停在了原地,烦闷从心底一点点冒出来。
她想过去。
她的心也在告诉她,要她过去。
以往她不会有任何犹豫,她只会听从她的心。但是颜竹不同。
灵诗说不出,她就觉得颜竹不同。
她愿意听她的话。
皱着咬了咬牙,灵诗下了决定。她转过身,带着一颗塞满了难过而沉甸甸的心往回走。
她的步履也变得沉甸甸的。比起来时,走回的速度要慢上许多,因此时间也就要长上许多。
等她坐到自己的位置,身旁的哥哥都注意到了她的苦闷,有一个算一个纷纷开口问起原因。
灵诗不愿意理会他们,这些人身上的味道很臭,闻起来寒冷又黏腻的灵珏已经是其中最香的了。她平时隻无聊的时候才愿意搭理他。
灵诗抬眼,偷偷望那个人的方向投去目光。
颜竹就不一样。
她真的很好闻。
灵诗回忆着那个气味,是草木清香,柔软的触摸,清冷皎洁的月光,还有温润的眼泪…但澄澈透明,又漂亮晶莹,她觉得美,她非常喜欢。
还是稍稍收敛点。
她的心这么说。
很奇怪,她的心臟明明正被什么压製,难受得要命,但却没有反抗。
它在听从颜竹的话,不去接近,不去打扰。
灵诗收回了目光。
恰巧这时,她的父亲来了。
旁边的座位上猛地凝出一团团黑气,臭不可闻的气味钻入鼻中,涩苦、滑腻、阴冷…像是毒蛇吐信子缠上了人,闻起来与灵珏的味道竟有些相似,但要臭得多。灵诗往后仰头,想离得远些。
这是她第一次见父亲的真身,以往,她都隻偶尔才能得见一缕分魂。
但此次相见已让她知道,她不喜欢这个父亲。
不过她的父亲看起来就和那缕分神一样,分外喜欢她。
感觉到一双大手抚住头顶,灵诗抬起头,瞧见那双似毒蛇的眼睛微微弯起,男人时常板着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小灵诗。”
他喊着她的名字,眼中温柔愈甚。
“为何不喊我爹爹?”
灵诗歪了歪头。
她想逃开男人的触摸,但直觉提醒她这个人很强,最好不要忤逆他。
“爹爹。”
她很听话地喊了一声。
不知这话是有什么魔力,男人仰头大乐,笑声几欲震破大殿顶。
“乖,乖女儿。”
灵诗得到了几次抚摸和一个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