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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时,穆长沣说过,让他照顾好小太子。
宴云额角流下汗来,他回望一眼山庄,错落的房舍成了深深浅浅的影子。
太子殿下身份特殊,冒然嚷叫出来,若并无危险极是不妥。
宴云来不及多想,便推开小门追了出去,反正京郊山庄空旷少人,真遇到危险他大声嚷嚷起来,侍卫们便会惊醒。
没想到门外竟停了一辆金彩辉煌的马车,盘龙绕凤,一看便非寻常人家可用的物件。
小太子已经登上车,隻余半边背影,见有人追出来,侍立在旁的人忙托了小太子一把,将他送进车厢内。
帘幕落下,阻隔了二人视线,宴云狐疑的看向左右,见人高马大的侍卫们都穿着穆家军的军衣。
若是一晃眼粗看过去,很容易误以为是穆长沣派人来接走小太子。
但宴云从将军府到京郊营地,再到山庄小住,和穆长沣信赖的精锐侍卫们打了多次照面。
要说记得每一个侍从的名字,宴云肯定是做不到。但认所有侍从脸熟,一点问题没有。
齐整回头看过来的侍从们,虽衣饰熟悉,却有着全然陌生的面孔,足以让宴云生出警觉。
他刚张嘴要叫,便被人一个手刀砍倒。
即将倒地的前一刻,宴云被一双冰冷微湿的手接住,紧紧抱住,刚过肩的黑发散了男人满怀。
外头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小太子,他不顾车里人的拦阻,竭力攥着车门,探出脑袋,失声叫:“李大夫!?你们做什么?赶紧将李大夫放开!若敢伤了李大夫,我定然不会轻饶!”
搂抱着宴云的男人微微一笑,说:“殿下请放心,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他。只是此刻叫嚷出声,动静太大,恐怕不方便回宫了。 ”
他见小太子咬唇踟蹰,又补充说:“如今局势不明,接太子回去,属下们都是冒了莫大风险的。不如在此继续等待穆将军得胜归来,再一起回宫面见圣上?毕竟,不管怎样,您总是能见到皇上的。”
小太子关心则乱,自然听出男人暗示的意思。
父皇身体一日差过一日,若回去迟了,恐怕只能赶在下葬前看一看父皇的面容罢了。
小太子缩回车内,还不忘叮嘱男人:“不可伤害李大夫。”
男人又笑笑,目光中潜藏着毒蛇一般的狠意,说:“这是自然。”
宴云醒过来时,隻觉头晕耳鸣,眼前重影如雾。
他咬唇忍住痛吟,被绑住的手在背后扶着车内凳沿,慢慢坐起身,便对上了一双恶意满满的眼睛。
男人一身华贵锦衣,装束宴云莫名熟悉,他想了想,觉得对方很像是宫里头的太监。
隻不如后世刻板印象中的公公们涂脂抹粉,男人是光滑如丝的天然白皙,配上平平无奇的五官相貌,若脱掉极有特色的宦官服色,瞬间便能淹没进茫茫人海。
见他醒了,男人启唇轻笑,说:“我是该叫你李大夫,还是叫你颜少夫人?”
宴云心中警铃大作,隻咬唇不语。
男人从对面的凳子上一闪身,迫近宴云,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起,奈何男人比宴云个子矮一点,这种压迫力十足的提法始终不能让宴云双脚离开地面,便显出几分力不能及的窘迫。
宴云垂下眼,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莫名其妙的看着男子。
他脸上像砸烂了佐料铺子,恼火、愤怒、怨毒……还有一抹难以掩饰的惊艳,和十成十的幸灾乐祸。
“颜侍郎府里的千金小姐?好一位娇弱不堪的小姑娘,不过受了点儿罚,跪了会儿便把自己跪流产的将军夫人?”
宴云睁大杏眼看向男人。
“穆长沣知道自己三书六礼娶回家的新娘子,是个男人吗?”
宴云立刻摇头,先把穆长沣摘出来:“他不知道,我一直在骗他。”
这人为何深知自己底细?连祠堂罚跪伪装流产的细节都一清二楚?
男人对上他迷茫无措的眼神,愤懑怒火简直从肚腹直窜到喉头,气的他保养极好的白皙手指微微发颤,一字字问:“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宴云迷惘至极,但看他浑身抽搐的模样,自己若再猜不出他底细,恐怕他要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气死了他没关系,如今局势不明,要是连累自己被那群冒牌侍卫们杀了,可不划算!
宴云眼珠转了转,直想起将军府唯一和公公有交集的时候,忙说:“公公莫要生气,您可是忘了,上回您到将军府颁旨的时候,我一个没品阶的“女流之辈”,没资格跟着穆大将军一起接旨。——我真没见过您!”
他自以为猜的八九不离十,谁知男人气的面色泛青,青里透着黑,显然怒气衝天。
男人将他狠狠摔回凳子上,宴云脊背撞上坚硬的车壁,疼的泪花迸出来。
“混帐东西,不长眼的王八羔子,我你也不认识!?当今皇上见了我的面,也得喊我一声三哥!”
“啊!?原来——原来是三皇子殿下,实在是殿下面善,又穿了极有特色的衣裳,小人眼拙一时没认出来。”
宴云后背疼的厉害,语气里难免夹带阴阳。
谁教三皇子非要穿阉人的衣裳呢?
再说,他这张说不上坏也没什么优点的面容,京城朱雀大街上走一圈,起码能看见几百号差不多眉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