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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谨面色平静如往常一样,只是不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徐晚脚趾抠地,一会儿扯扯帘子,一会揪揪褪到脚心的袜子,突然理解了程火火的尴尬。
在心里打了无数的草稿,给自己喊了八百遍加油,徐晚终于鼓起勇气打破沉默:“大小姐,我……”
车外笃笃的马蹄声突然停止,颠簸的车厢瞬间稳住,到家了。
这条路这么近的吗?徐晚的话又被堵进了喉咙里。
“唉——”
徐晚叹着气,双手抱着头把脸埋进膝盖间。手背突然覆上了一片温软,握了握又拍了拍就抽走了。
徐晚抬起头时,苏玉谨已经下了车。大小姐手心的余温仿佛直蹿进她心窝里,流进她四肢百骸,化成一脉温泉从眼睛里汩汩往外涌。
我凭什么吼她呢?是她把流落街头的我捡回来,是她帮我争取到开发房产项目的机会,衣食住行保我无虞,工作上遇到难题还悄悄帮我解决,她哪里做错了?我又牛批什么?
不行,这句对不起一定要说,这个歉一定要道。
徐晚跑回自己屋里,从书橱里搬出那日买了还未来得及送去的一摞书,抽出那本《天外方志·上册》留下,剩余的一股脑抱起就匆匆去往大小姐卧房。
敲了门等了片刻,徐晚默念着想好的话,内心小剧场想象着自己这样这样道歉,大小姐那样那样发发小脾气,最后再怎样怎样和好。
门吱呀一声开开,徐晚迫不及待地叽里咕噜,闭着眼疯狂输出:“大小姐,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对,我无能,自己解决不了问题却迁怒你,我该打!你打我一顿消消气,大人不记小人过!”
“哎呦!那是该打脸还是该打屁股呀?”
语调高高扬起又轻轻落下,开门的竟是画扇。
徐晚忽地瞪圆了眼,定睛一看,屋里苏玉谨、诵诗、默书一人一位坐在桌前,桌上散着些薄薄的皮子,像是裁剪衣服剩下的边角料。此时除了站在门边用揶揄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画扇,另外三人都一副“你来干嘛”的错愕神情。
“都……都在啊,”徐晚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我买了几本大小姐爱看的书,给给给给你解闷儿!”
苏玉谨示意画扇收下,画扇接过书回到屋里放到桌子上,四个人继续着她们的活计。
“你们忙,我我我我先走了!”
想象的剧情都没有发生,现实里从来没有戏剧性的桥段。徐晚走到院子里,抱着一棵树暗自神伤:大小姐她不原谅我!
“阿晚……”
身后传来苏玉谨的声音。
“大小姐,对不起……”徐晚回过身,两隻手搭在一起放在身前,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学生。
“我没有生气。”苏玉谨依旧眉眼弯弯,圆圆的娃娃脸上,笑容还是那么傻气。
拉着徐晚到石凳上坐下,苏玉谨继续道:“你近日点灯熬油,疲累不堪,情绪偶有崩溃都属情理之中。我在此时拿正事玩闹,确是不合时宜。”
“不不不,你没有错!”徐晚慌忙反驳。
“我就是有些难过,”苏玉谨又低垂下眉眼,一脸落寞,“你,还有衡姐姐,你们都业有所成,而我只会让爹爹娘亲蒙羞,这次去找听雨轩商谈,本想为你减轻些负担,却也没能让你放松些开心些……”
“你没做错,你做得很好……”
一个人若是不开心,除了解决掉根本问题之外,所有安慰都是隔靴搔痒。
苏玉谨又抚上徐晚的手背,把她的话头压下:“我方才没邀你进屋,是想让你早些回房歇息,我的烦忧属实与你无关。你却又在院子里抱着树不回去,难不成还没熬够?”
关心与斥责,温柔又强势,徐晚从没被责备得这么受用过。
“不是……”
徐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看似衣食无忧心宽体胖的大小姐,其实也有别人不知道的烦恼。她只因自小读书不成,长大后又不知什么原因退婚两次,就仿佛背上了什么大错,被人贴上了“废物”的标签。久而久之,就连自己也认为自己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
“对不起我已经说过了,接下来我要说一句谢谢你。”既然不知道怎么安慰,那就举例论证,去肯定她。
“谢什么?”
“谢谢你去找听雨轩,帮我解决了大难题。如果不是你出面,恐怕项目要因此搁置,亏损成本了。你真的,做得很好。”
“咱也想关心一下家里的生意嘛!”苏玉谨弯了弯眼角,笑了。
徐晚也会心一笑:“本总监宣布,以后大小姐就是项目顾问了。”
“那项目顾问能使唤总监不?”苏顾问勤学好问。
“那是自然,所有人你都使唤得。”
苏玉谨起身:“本项目顾问命你即刻回房歇息。”
徐晚:“收到!”
苏玉谨又叮嘱道:“你同听雨轩本就有嫌隙,明日就让衡姐姐去商谈即可,你今后也要学会使唤人,不要凡事都亲力亲为,累坏了又要吼人。”
“嘿嘿嘿……我错了,以后坚决不会了。”
“你也学学我爹爹,府里府外很多事情他都不过问,放手让别人去做,他倒乐得清闲。”
哄好了大小姐的徐晚变得嬉皮笑脸:“向董事长大人学习!”
苏玉谨错愕:“我爹爹可不怎么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