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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福也补充道:“他们展开的册子里面,研究的都是如何改进搬运工具和测定裁石尺寸,并没有在炸药上下功夫。”
“那就是意外了。”徐晚叹口气,反手握住苏玉谨始终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
到龙虎山时已是半夜,山脚下马车和马匹已占了半条道,几人下了车就看见苏建功坐在歇脚亭下,焦急的脸上满是疲惫。看到苏玉谨,他忽地站了起来:“阿谨,你怎么也来了?”
责备的眼神看向徐晚。
“项目的事大小姐一直有参与,出了事,她理应过来安抚雇工。再说,刘衡不是别人,大小姐她担心……”
“罢了,已经安排人上去搬石头救人了,乱石危险,你二人在此等候吧!”
采石场已是第二次坍塌,若是再出人命,势必就此关闭,再也不会重启了。东南新城刚刚开工,亟需大量石材,若是没了采石场的支持,要么停工退钱,前期投入全部打水漂不说,苏府还会信誉扫地;要么继续建设,从外地采买石材,成本大增,苏府也将赔个底朝天。
总之这一炸,损失已经不可避免。事情过于严重,苏建功眉头深锁,不住地叹气。
徐晚心里也是惶惶然,既担心山上三人的安危,又痛心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事业要毁于一旦,还连累苏府承担不可预料的损失。她走到苏建功跟前,恭恭敬敬请示道:“老爷,我既是场主,理应上去跟大伙一起参与救援……”
一句“我是场主”,既衝到了前头,又揽过了责任。苏建功见徐晚态度诚恳,作为已故前场主的女儿,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还能保持镇定,心里不禁对她再生讚赏,只是此时不是表彰的时候,苏建功摆摆手,示意她可以上山去看看。“多加小心!”
“我同你一起!”苏玉谨紧紧跟上。
苏建功、徐晚异口同声:“你不能去!”
苏玉谨扯住徐晚衣袖,泪眼汪汪:“你说让我别离开你身边的……”
她转头又看向苏建功,“苏府作为采石场的大东家,一个人都不近前,让这个遭受了二次伤害的姑娘自己去?”
苏建功原本温和的眉眼迸发出一丝怒气,他已安排好救援,正在盘算如何挽回一些损失,从未想过让徐晚承担责任,亲生女儿言语如此冒失,又气又焦躁的苏建功嘴唇哆嗦着,却没有说出话。
一旁的小厮赶紧解释道:“老爷第一时间就上山去了,山上石块堆积,工人正在搬运营救,闲杂人等过多滞留,会给营救带来不便,老爷隻好来到山脚等待。”
苏玉谨知道自己话说得过分,上前抱起苏建功的胳膊,带着哭腔道:“爹爹,我想去看看,我担心……”
此时的徐晚心乱如麻,她不知道山上到底有多少炸药,不确定会不会有二次爆炸,苏玉谨若去了,除了危险也别无用处,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明知道帮不上忙,明知道自己去了会有危险,但还是要去。
她对苏建功道:“我们不近前,看看就回,我会保护大小姐安全。”
苏建功点点头:“徐总监,你也要多加小心。此事有蹊跷,你不必急着苛责自己。退一万步说,不管什么事,苏府会担着。”
听到苏建功如此说,徐晚差一点哭出来,点了点头便拉着苏玉谨往山上走去。
龙虎山并不高,路也不陡,沿途已经被工人粗略检查清理过,没有炸药也没有碎石,二人很快便到了采石场。
原本用来存放裁好待售石材的平地已被乱石堆满,山体一角的工房几乎已经被石块掩埋。连夜集结的工人们正在小心地掀挪搬运,因怕堆在工房上面的石块出现二次坍塌,伤害到还在工房里生死未卜的三个人,他们搬运的速度远远不及平日。
山上风大,又怕暗处还有未发现的炸药,他们也不敢点火把,隻多挂了几个灯笼,聊胜于无。黑漆漆的环境给营救加大了难度,工人们心里焦急又沉重,都闷不吭声地干着活。
徐晚和苏玉谨无措地站在乱石边沿,听着烈烈风响。
“阿晚。”苏玉谨握住徐晚的手,在她别过头的一瞬看到一滴晶莹滑落。
“来。”苏玉谨拉着徐晚找了一处干枯的草丛,盘膝坐下,“我们不走,我们就在这里陪着他们,等着他们的好消息。”
徐晚又要别过头去擦眼泪,被苏玉谨一把掰回来。“你都见我哭过多少回了,你想哭还要避着我么?来而不往非礼也,你……”
“我又非礼你了是么?”徐晚脸上闪过一丝笑容,瞬间又灰暗下去,她把头埋在双膝之间,哭得肩膀一抽一抽。
苏玉谨解下披风给徐晚披上,轻轻拍着她弓起的背。
徐晚呆呆地坐了不知多久,苏玉谨已经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那件在两人之间不知转移几次的披风又回到了苏玉谨身上。
采石场搬运石头的工人来来回回,除了几个管事疲惫地吆喝指挥,大都面色凝重不发一言。上山的路上由远及近传来几声啜泣,有女人有孩子,声音嘶哑又无力。
随着两点灯笼的光亮移动到入口处,徐晚知道,是被埋三人的家属来了。她一手轻轻托起苏玉谨的头,另一隻胳膊揽住她,慢慢放倒,扯了扯披风给她盖好,才往刚来的几人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