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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舒脑仁儿昏昏的,可她本能地就知道她不该再梦到他。
概因她不喜欢他了。
她不喜欢顾长晋,也放下他了,是以不该再梦到他。
“哦,我晓得了,一定是下午你太无礼了,我心里有气,这才梦见你。”
她一个人自顾自地碎碎叨叨,好似真的将他看成了梦中人一般。
顾长晋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不知晓这姑娘是搁这装醉呢,还是真的醉昏了头。
黑暗中他的目力依旧很好,眸子紧紧盯着她的脸。
小姑娘自言自语了几句,便扒拉开横在二人之间的月儿枕,靠过去,一字一句地同他道:“顾允直,你一定不知晓你为何又会出现吧?”
顾长晋“嗯”一声,放轻声音,顺着她的话问:“我为何会出现?”
容舒“嘿嘿”笑了声,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儿,细长的手指掐住了顾长晋右侧的脸颊,往外狠狠一扯——
“自然是因为你下午的行径太无礼了,知道么?顾允直,你怎么可以当着一个姑娘的面儿说她胖呢?知不知晓什么叫做看破不说破?嗯?”
随着那声“嗯?”落下,手又用力地往外扯了扯,力道比之前又大了些。
顾长晋被她扯得好一阵疼,这下是彻底知晓她不是在装醉,而是真的醉了。
他心里冷笑一声,下意识便要挥开这小醉鬼的手。
瞧着瘦瘦弱弱的,手劲儿还不小。
可他这头还未动呢,容舒便十分及时地松了手,懊恼道:“不能,我不能因为梦里你没有还手之力,就欺负你。而且你是顾允直,不是顾长晋。”
说着便摸了摸他被掐红的脸,继续道:“不过也没事儿,反正你说过的,在梦里你是不会痛的。可是顾允直,呃——”她肩膀轻轻一跳,打了个酒嗝,“你放心,欠顾长晋的,我都会还给他的。但我以后不想再梦到你了。所以,顾允直,你就别再来找我了,成不?”
少女皎月般的小脸枕着臂膀里的月儿枕,问完这话,双眼一闭,仿佛累狠了一般,像个支在地上没了依仗的冬瓜,“咚”一声倒入褥子里,彻底睡死了去。
屋子里一片死寂。
许久之后,幔帐内传出一道嗤笑声,听着还带了点儿咬牙切齿的意味。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顾长晋便起来准备上值了。
容舒听见他下榻的动静,长睫动了动,在装睡还是起来给他更衣之间天人交战起来。
她也不知昨个夜里顾长晋是何时进屋的。
因着想早些睡着,她睡前特地吃了两杯果子酒。
她自小便是如此,只要吃了酒,很快便能睡着,睡着后也不闹,安安生生地睡,乖得很,就是偶尔会做点儿梦。
昨儿也是如此,吃了酒她早早便睡下了,睡得还蛮香,醒来后颇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容舒天人交战了半盏茶的功夫,到底还是起了床,心里琢磨着等他走了,她再补个回笼觉。她昨夜穿得极密实,小衣、里衣和中衣俱都穿了,眼下披件外袍便能下榻。
“郎君要去上值了吧,妾身这就去给你取衣裳。”她温温然道。
他的官服昨儿盈月已经挂在一边的黄梨木架子上了,容舒下榻后便往那木架子行去。
顾长晋一瞬不错地盯着她的后脑杓看。
要搁往常,他自是不会劳烦她去取官服的。
可这姑娘昨夜发酒疯,对他又掐又训的,醒来后却一脸的若无其事,连一句道歉与解释都无。
这是欺负人了便想要装不知晓么?
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身后那深炯的目光容舒压根儿没注意到。
她不打算伺候顾长晋换衣裳,取好官服后便恭恭敬敬地把官服放在榻上,温婉笑道:“郎君先换衣裳吧,妾身出去唤人打水,顺道让小厨房的人把汤药送过来。”
说着便绕过屏风,往房门去。
顾长晋盯着她款步离去的背影,不知想到什么,眉宇微蹙。
换好官服,又洗漱好了后,顾长晋接过容舒递来的汤药,慢声道:“夫人酒量不好,日后还是少喝点儿酒。”
容舒愣了愣。
他这两日是怎地了?
又是说她胖了,又是跑来松思院睡,这会还提她吃酒的事。
从前他可没管过她吃不吃酒的,偶尔还会让她陪着吃两杯呢,何曾这般多事过。
“妾身有认床的毛病,昨儿回来怕睡不好便吃了两杯酒。吃完后便睡下了,一直睡到刚刚才醒。”容舒迟疑道:“昨个夜里,妾身可是说梦话了?”
说起来,她昨儿好像又做梦了,隻那梦朦朦胧胧的,她压根儿记不起来梦到了甚。
顾长晋掀眸看她。
她洗漱过,却尚未梳发,一头绸缎似的长发用根黛青色绣福纹的发带松松绑起,斜放在右肩上,瞧着很有些出水芙蓉的清丽。
此时清澈的眸子露出几丝不确定,好似真的在认真回想着她昨儿究竟有没有说梦话。
顾长晋何许人也?
他这人最是擅长从蛛丝马迹里寻求真相,此时此刻自然是瞧明白了,容家这位姑娘,他名义上的夫人,醉酒后会耍酒疯,耍完后自己还半点儿都记不住。
也就是说——
他,顾长晋,昨儿被这姑娘白欺负了。
男人盯着容舒看了须臾,忽地扯了下唇角,淡声道:“没,夫人昨儿睡得很安稳。就是身上酒气太重,熏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