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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珍每年上元节都会来上京。
其一是沈家的生意遍布整个大胤,其中泰半都在上京。是以沈一珍每年都要来上京压帐查帐,至少要住个三两月。
其二则是为了来萧妤。
说来也是奇怪,二人明明不是母女,可感情却比寻常母女要深厚,好到连惯来雍容大方的戚皇后都要吃味。
萧妤与沈一珍的缘分还得从嘉佑八年的上元节说起。
那会沈一珍得知了失踪了数年的兄长沈治竟然死在了大慈恩寺,便想着来上京查清他的死因,顺道给他收殓尸骨。
同自己一同长大的兄长惨死在异乡,沈一珍怎可能会不伤心?
上元灯节那夜,整个上京一派热闹的,火树银花照亮了这座天子之城。
独独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行在长安街,行至半路,一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小姑娘牵住了她的手,叫她莫要伤心。
小姑娘穿着华服,生得粉雕玉琢的,漂亮极了。
沈一珍见到她的第一眼便是觉得熟悉,心中涌出了一股十分莫名的怜爱。
她也不知这姑娘是谁家的孩子,正要领她去寻她的父母时,几名护卫蓦地出现,抱起小姑娘就走。
沈一珍不放心,怕那些人是人拐子,跟在后头走了一路,确定那孩子回到家人身边了方放下心来。
小女娃那会被一个老嬷嬷抱着,尖尖的下颌抵在那嬷嬷肩上,漂亮的桃花眼一瞬不错地望着她,看得沈一珍莫名心软又莫名心酸。
这桩插曲很快便过去了。
本以为二人不会再相遇,殊料来年在扬州府,皇帝秘密南巡,她竟然又遇上了这小姑娘。
建德三十五年的妖道之乱开始前,嘉佑帝曾悄悄去了趟江浙,与父亲沈淮见了一面。父亲感怀他会是个良君,承诺会倾举族之力助他成事。
父亲此举自然是有了回报,嘉佑帝登基后,沈家成了皇商。
父亲去世时,曾笑着同她道,他此生做得最对的事便是在那个时候坚定地选择了安王。
沈一珍对嘉佑帝是打从心底的敬重,嘉佑帝南巡时,她是头一位被邀去面圣的商贾。
知晓那小女娃是嘉佑帝眼珠子一般看待的令昭公主时,沈一珍愣了好半天。
小姑娘一眼便认出她来,从嘉佑帝的腿上下来后,便嚷着要她抱。
之后也不肯随嘉佑帝住在官员们给准备的园子,非要跟着她住在沈园。
沈一珍以为嘉佑帝再宠女儿也不会依,可出乎意料的,嘉佑帝笑望了她一眼,竟然点头了。
往后三个月,令昭公主就住在沈园里。
沈一珍带她玩遍了整个扬州府,二人明明只有过一面之缘,偏生感情好得不像话。
在旁人眼里,她沈一珍对这孩子好,大抵是因着她金尊玉贵的公主之尊。
可沈一珍明白不是如此的,她对昭昭有一种连她都道不明的感情。
皇帝南巡结束后,在沈园的最后一日,小姑娘抱着一匣子松子糖,问她:“你可以做我的干娘吗?我以后还来扬州看你。”
一句“还要来扬州看她”说得沈一珍泪盈于睫。
那一日,宫里的汪大监听了令昭公主的话,竟也由着她与令昭公主结了干亲。后来萧妤再来扬州总是笑吟吟地唤她“阿娘”,还给自己起了个“沈昭”的名字。
她每年都会来上京见萧妤,路拾义还因此笑话她,道她与昭昭指不定上辈子就是母女。
上一世母女缘分未断,这才延续到这一世来。
今岁沈一珍来上京的日子比从前都要早,离年关还有七八日,她同路拾义就已经带着沈瑛来上京了。
沈瑛去了趟福建,肚子里揣着一肚子话要同萧妤说,一路上都在嚷着要见阿姐。
嘉佑帝与戚皇后这么多年来就只有萧烈与萧妤两个孩子,萧妤想要妹妹好久了,直到沈一珍生下了沈瑛,才终于一偿宿愿。
姐妹二人虽无血脉关系,但感情十分要好。
沈一珍在上京的宅院就在鸣鹿山下,萧妤得了戚皇后的首肯,在他们抵达鸣鹿山的第二日,便去鸣鹿院歇了几日。
夜里沈瑛睡去后,萧妤披着件厚披风便去找沈一珍,同她说起了她在济南府的事。
沈一珍一听便蹙了眉,道:“究竟是何人?”
“再过两个月,阿娘就知晓是谁了。”萧妤笑眯眯道:“现下昭昭不能说,怕您和母后会吓跑他。”
沈一珍轻咳一声,抬起茶盏抿了一口茶。
她的确是想派人去探一探那人的底的,若是个良人自然是千好万好,若不是,那不管如何,她都要劝一劝昭昭。
偏生昭昭对她两个娘的心思摸得极清楚,小嘴儿严密得很。
沈一珍除了知晓那人在济南府,旁的一概不知。
罢了,以昭昭的性子,能让她看得上眼的人想来不会差到哪儿去。
她放下茶盏,转而说起旁的事,“我听拾义道,你开春便要开办女学了?”
萧妤笑着颔首:“父皇本就应承了,只要我及笄那年心意不改,就允我去操办女学的事。”
萧妤幼时在宫里,都是跟着萧烈去上书房听太傅讲课的。
她是直到十岁那年方知,上京的贵女们到了十岁便不能继续学经史人文了,只能拘在内宅学琴棋书画、学女红、学管中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