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安居乐业
想沉沦其中。
小动物也不例外。
白起绒近乎膜拜地倒望对方。
天呐,这莫不是……传言中美人救英狼的戏码吧?!
尾巴不受控制地摇晃。
“王二,快掐俺一把,俺没在做梦吧?”糙汉用胳膊撞了矮个男一下。
“嘶,不是梦!”
糙汉脸上顿时露出淫邪的笑容:“今个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前脚刚抓到下酒菜,后脚就有美人送上门!”
“哥,下酒菜的主意是我出的,那这美人……”矮个男咽了咽喉咙。
“滚犊子!”
兄弟俩争执间,隐约听到衣料破裂的细微声响,便见对方腰部仿佛被一根细线割开,断成了两瓣。
那速度太快,连血都不曾溅出。
“你们挡到我的路了。”这是他们生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轻佻游离,很是动听。
随着人首分离,白起绒也从半空坠落,小脸直朝地面摔去。
“啾啾!”哎我的俊脸!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一阵强风拂来,小狼不偏不倚,摔在胖硕的尸块上,鲜血从断裂的骨肉里缓缓淌出。兴许是人妖有别,再加上白绥徒手挖心脏的伟绩铺垫,这一回直面血腥,白起绒只抖了两抖,下一瞬,所有烦恼与恐惧都被眼前的美景勾走了。
美人凤目微垂,眸如杏红琉璃,映着光煦变幻陆离,似扑闪的泪光,落下一枚淡珠点于眼尾。
比神仙还好看哩!白起绒虽没见过神仙,却很笃定。
风起,吹散千缕柔长青丝,别在耳边的白羽长穗银饰也随之摇曳。
“唰——”
白起绒像弹簧一般猛地跳跃起身,右肢伸长去够飘动的羽毛,然而还没碰到,毛爪就被柔荑似的手轻松捕获,掂量地拎了一下。
“好肥的小狗,看来今晚可以加餐了。”那人声调散漫,尾音透着几分缱绻,以至白起绒一时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惊恐得竖起三角耳。
“啾啾啾!”
不可以吃小狗!不对,我不是小狗……呜呜呜别吃我!
“不是小狗,是什么?”那人语调散漫,落在白起绒身上的眼神不咸不淡,像在打量一件食材。
“俺是狼!”白起绒响亮回答,蓬松的大尾巴在空中兴奋摇摆,“美人哥哥,你能听到我说的话?”
对方没纠正它的称谓,淡淡瞥了它一眼,若有所思。
“为什么呢?”白起绒好奇追问。
“你猜。”
美人随口敷衍,白起绒却认真思考起来:“你也是狼吗?”那等它化为人形,也会这么漂亮吗!
尾巴甩得愈发欢畅。
等等,它好像忘记什么事了。
“小狼哥哥,快救救我的心上人!”白起绒焦急求助。
“心上人?”
“是的!他跟你一样好看!”白起绒大力赞美俩人。
“有趣。”美人唇角弧度加深,旋即话锋一转,“可我为何要去救他?”
白起绒愣住。对啊。“小狼哥哥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来!”白起绒说完,钳制双肢的手松了松,正要挣脱,拴住它的那股力量骤然翻倍,牢牢紧扣,根本抵抗不了分毫。
“我怎会让你独自离开?”美人眉目深情,声音宛如拨动的琴弦,娓娓道来,“你可是我今晚的加餐呀。”
白起绒看到对方朝着河边走去,慌忙蹬腿:“小狼哥哥你要做甚!”
“食材自然要清洗干净才好烹饪。”美人悠悠道,欠身将它浸入河中。冰凉的河水淹没身体,白起绒却未感到害怕,只因托着后背的手像结实的摇篮,温热而有力,细软的指肚穿过毛发搓揉皮肉。
好舒服哦。白起绒忍不住眯了眯眼。
“真脏。”美人话里充满嫌弃,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白起绒也这么觉得。它在煤里滚了一天,早就成了大黑球,双眼也被打结成绺的毛发遮掩,直到梳理柔顺,才露出一双大大的冰蓝色圆瞳。
烟生潋神情微滞。
十七年前,他受伤坠入深谷,灵力亏空,艰涩掐出一道火决。借着微弱的光,他看到了那个家伙,像动物一般蹲坐石樽,浑身赤裸,披着长至脚踝的白发,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宛若神明,居高临下地凝视他。
就是这样一双眼,似晴日穿透冰凌,映照出世间最真实、最纯粹的颜色,叫他魂牵梦萦,恨不得亲手将之挖出、碾碎。
“啾啾!”你抓疼我了!
小狼出声抗议,烟生潋回过神,想起那家伙,浮在心头的恨意翻滚,连带眼前洗白可口的食材也看不顺眼了,从牙缝里阴测测挤出两个字,“丑死了。”
白起绒不敢置信,朝他恶狼呲牙:“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烟生潋唇角上扬,一把提起它的尾巴,在手中转出花来。白起绒被甩得晕头转向,嗷嗷惨叫,“呜呜呜我不说你丑啦!”
重新回到地面,白起绒发现身上的毛毛都被甩干了。小狼哥哥还怪好的。它晕乎乎地想。虽然对方说要吃掉自己,但它心里非但生不出恐惧,反而莫名想要亲近他。
他身上有一股极好闻的味道,甜甜的,它形容不上来,却很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闻过似的。
“小狼哥哥,我要去找我心上人了,等我找到他,我一定乖乖让你吃掉。”白起绒郑重承诺。
那家伙就有如此重要,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烟生潋盯着它看了许久,弯起嘴角,温柔笑道,“不用找了,你的心上人已经被我吃掉了。”
“不可能!”白起绒一口否定。它仔细想了想,白绥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
“为何不可能?”烟生潋反问。
白起绒单纯道:“你身上没有白绥的气味。”
“白绥,是你心上人的名字?”
“是的,可好听了!”白起绒臭屁地摇头晃脑。
烟生潋鼻息微沉,发出一声短促轻盈的哼声。“小东西,记好了,”他抬起白起绒下巴,“吾名烟生潋,可比这‘白绥’好听千万倍?”
“都好听!”白起绒朝烟生潋摇了摇尾巴,“我叫白起绒,是白绥给我起的。”
白绥白绥白绥,张口闭口都是白绥。烟生潋没见过此人,已然对他产生杀意。
“别找你那劳什子心上人了,做我的小狗,我养你,保你顿顿吃肉。”他轻抚白起绒脑袋,嗓音低哑,透着缱绻鬼魅之意,世间无几人可抵抗。
“说好几遍了,我是狼!”白起绒不高兴地晃了晃脑袋,圆润的三角耳蹭过掌心,烟生潋覆手捏了捏。好软。再捏。
“别捏我耳朵啦!”白起绒在他怀里打了个滚,绒毛丰盈,仿佛铺满树梢的雪,在月辉照拂下散发出柔软的光芒。
这哪是什么狼,分明是一只漂亮的小狐狸。
简直跟那家伙一样。
光坐在那里,就吸引无数藏匿于暗处的低劣生物飞蛾扑火,却没想引火上身,落得这般结局……
“啾啾!”白起绒嗅到熟悉的味道,尾巴不自觉摇晃。白绥回来了!
烟生潋阴鸷的眼底浮现一丝诧异。不会错,即便过去这么久,他也不会忘掉这个让他受尽屈辱的气味。韬光养晦这些年,只为了这一刻,找到他,然后杀掉他。
但只是杀掉未免太便宜他了,他要把自己当年受的苦,全都让他品尝一遍。
“原来他如今叫白绥。”烟生潋语气怀念,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