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卢府那小厮听了,打个激灵,飞快走了。
时迁不疑有他,走到床边道:“哥哥可是口渴,要喝水?”
曹操两眼蓦然一睁,左右一扫,坐起身,唤时迁近前,低声道:“兄弟,你且回客房,却不要睡熟,待夜深时,你施展轻功,在后宅中细细察看一番,尤其是卢兄弟的夫人贾氏,她若出门,你务必蹑上她,看是与何人见面,说些什么,一一记取清楚,明日细细告诉我。”
时迁眼睛一亮:“哥哥,你是怀疑?”
曹操止住而他话头道:“不要多问,后面便知。”
时迁点点头,乐滋滋去了。
曹操自己躺下,暗自思忖:“虽交臂错失了岳飞,却得了玉麒麟为臂助,潜力或者不如岳家小子,但一来武艺高绝,二来心思直白,性格单纯,倒是更宜驱策,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心中计较一回,困意涌上来,手攥着枕下的刀柄,慢慢睡着。
约莫五更时分,忽然窗户微响,老曹双眼一睁,低声道:“兄弟?”
却听时迁应道:“哥哥,是我。”旋即推开窗,翻身进来。
曹操放下心,坐起身来,问道:“这时来见,必是有所收获。”
月光透窗而入,照在时迁脸上,却是憋着笑的古怪神情:“哥哥真个法眼无瑕,我只道玉麒麟乃是一块白玉,谁知竟是块翠玉,至少那麒麟脑袋,必然是绿油油的。”
曹操嬉笑道:“和那个李固?”
时迁惊讶道:“哥哥莫不是由未卜先知的本事?如何知道是此人?”
曹操道:“你且说所见如何。”
时迁来了劲,细说道:“小弟是按着哥哥之令,睡到夜深人静,才悄悄出门。使个倒挂金钩,藏在卢夫人檐下,不多时,便见她悄悄出来,一个人摸黑去了花园,小弟无声无息跟在身后,却见一块假山石后,隐隐透着光,绕过去一看,却是李固那厮,铺了块布在地上,还点了一支蜡烛。”
“待卢夫人一到,两个就成其好事,那卢夫人道:‘好生没用,不是拿了钱给你买药,如何不吃?’那李固道:‘那药吃多了,心慌气短,罢了,我舍死奉承还不成么?’没过多久,那夫人又道:‘瞧你瘦的猴样,如何能如今日那些汉子们壮健,便好。’说罢穿了衣服匆匆去了,那李固骂骂咧咧也自去了。小弟又在那夫人门前等待一阵,后来听她睡熟,便来禀告哥哥。”
曹操冷笑道:“今日一见面,我见此人面青无血色,山根有黑线,便知道他纵欲过度,再看眼旁耳后都是潮红,显然是才同人苟合的。又看他偷瞧卢员外时,隐隐似含恨意,竟是怀怨已久一般。后来又见卢兄弟夫人,满眼水色,乃是极媚之女,全不似大家主妇做派。按卢兄弟说法,他只爱打熬武艺,平日自己独睡,却是谁把她滋养的如斯润泽?”
时迁听了了然道:“是了,大户人家内外有别,能出入后院者,除了李固,便是燕青。燕青虽然俊秀,却是个顶天立地噙齿带发男子汉,绝做不出那等欺主的勾当。”
曹操笑道:“本来人家的宅内事,我也不该多管,只是今天我等甫归,那李固便奔了出来,显然有人通风报信。若只是管家主母偷情,倒还罢了,眼见得那李固已把下面众人买通,只瞒得家主和燕青两个,此乃杀身倾家之兆也,我既和他一个头磕在地上,又岂能见死不救?”
时迁道:“哥哥,这等事情,忌讳颇多,若是解得不好,反受人怪。”
曹操笑道:“我最爱你这知进退、察人心的本事,此等丑事,哪个汉子愿意人知?不过我亦有对策。你且去悄悄唤石秀、栾廷玉二人,悄悄来此相见。”
有分教:高低难碍夜游仙,来去无踪一缕烟。莫信阴私能久守,飞来鼓上蚤时迁。
如意神仙痴心丹
次日。
暑气格外闷燥。
卢府多景园中,一早新煮的梅汤、甘草汤、雪泡豆儿水、紫苏饮诸般消暑饮品,都放在瓷坛里,瓷坛又放在满是碎冰的木盆中,飘溢着丝丝寒凉白气。
又有冰镇的诸般瓜果、酥酪,摆满长桌,谁要吃便任意拿取。
水榭回廊,大树荫下,好汉们成群,各自乘凉取乐。
曹操不仅感慨:“待他日诸事全了,人间太平,我等兄弟还能齐聚一处,把酒言欢,便是人间第一等好事也。”
樊瑞知他宏图,笑道:“若有那日,吾等纵在,须发也已全白。”
曹操嬉笑道:“我闻本朝东坡居士,有‘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妙句,吾等白发,正好映出美人青丝红颜,岂不美哉?”
卢俊义听了不解道:“美人有什么趣味?我们还是谈谈宝马名驹,岂不比美人可爱?仁兄,我那匹坐骑‘麒麟兽’,你昨日可曾留意?比二郎那匹黑马不逊分毫……”
有诗证曰:
多景园中自在风,先摇莲叶后扶松。
清霜凝玉银杯外,嘉果含烟冰碗中。
暑气难蒸轻葛软,金乌不透碧纱笼。
九州若待金瓯复,长乐樽前白发翁。
听得自家主人开始滔滔不绝的吹嘘相马之术,立在一旁伺候的李固微不可察地撇撇嘴,抱起一坛紫苏饮道:“主人,我去给那边的客人添些茶水。”
卢俊义正说的兴起,不耐烦挥挥手,李固捧着坛子,到处给人添茶水,忽见一株大树下,时迁、石秀、栾廷玉三人满脸红光,窃窃私语,笑得极为猥琐,顿时精神一振,溜溜达达转了过去,给三人盏里斟些茶水,笑道:“三位兄弟,方才说得热闹,怎么我到就不说了?”
石秀翻他一个大白眼:“燕小乙说了,你这厮是个耳报神,专会告刁的,当我不知么?”
李固叫屈道:“兄弟岂是那等人?你也亲眼看见,主人对我不是打就是骂,燕小乙便如亲儿一般疼爱,我几个胆,敢告他的刁状?”
栾廷玉道:“石秀,你别听人说风就是雨,我瞧李都管是好人,不然员外哥哥偌大家私,肯交给他打理?”
时迁道:“栾教师说的不错,那燕小乙眉眼灵便,倒是个会讨好卖乖的。”
石秀听了咂咂嘴,坦荡荡道:“罢了,看来竟是误会了好人。其实我三人也没说什么,就是说起我当初一件奢遮事。”
李固探头看看卢俊义,说得神采飞扬,似乎没甚要吩咐,便放宽心坐下,笑问道:“不知是怎样的奢遮事,可能让小弟开开眼界?”
石秀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几个荷包,拿出里面一两一两元宝,咔咔在手中娴熟把玩,绘声绘色地低声讲述起,拼命三郎和曼曼、珍珍、秀秀、杏儿、琴香、兰兮不可不说的小故事来。
他这个小故事已说了很多遍,越说剧情越丰满,越说内容越细致,栾廷玉皱皱眉,总感觉他把别的兄弟吹嘘的许多故事,似是而非地植入了自家经历。
譬如什么“她就说:‘啊,怎还有些鱼腥味。’我道:‘若不习惯,便喝些醋压一压。’”便仿佛是某个渔民说过的,却被石秀演绎的活灵活现。
石秀越说越来劲,双手比划,李固听得瞪大了眼,红着脸,聚精会神,一直说到“第二天,我掏出这些荷包银子,我哥哥武孟德,何等奢遮的好汉?也不由羡慕,道:‘兄弟,还是你了得,便是我年少时,亦无你这般惊天动地身手。’”方才结束。
李固长叹口气,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嫉妒,看着石秀、栾廷玉等鼓涨的疙瘩肉,失落道:“便是你们这些练武的,一个个如此了得……”
想起自己情人昨夜流露的向往,愈发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