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页
北雍普通兵卒尚无资格配备的弦机弩,竟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一个女子手中?
不等李长安出面,燕白鹿已上前拾起了那枚□□,看了一眼后道:“确是弦机弩无疑。”
李长安心知接下来的事就轮不着她插手了,便品着茶,乐得在一旁看好戏。北雍历来对兵械管制不算太严苛,一些个纨绔子弟哪怕并非出身将门,私下里也都会求着父辈托门路弄一把货真价实的北雍刀挂在腰间充排面。甚至在黑市上,曾有过一把北雍刀卖出了五千两银子的天价。这些无军职在身,却敢配北雍刀的人多数是权贵世家子,寻常人哪怕有银子买的起,但若敢明目张胆的挎刀上街,只要给北雍的甲士撞见了,那就不管你如何腰缠万贯都是掉脑袋的死罪。
一把北雍刀尚且如此,何况是唯有北雍精锐骑卒才可配备的弦机弩?
燕白鹿尚未走到那女子跟前,只看了一眼她手中略显老旧的弦机弩,又抬头瞧了那女子一眼,毫无预兆便朝女子掷出了手中的□□。事发突然,女子侧身偏头堪堪躲过那枚割断她几根发丝的□□,一个身形不稳便从马背上栽倒了下来。
不远处的齐和玉见此情形,正欲动身上前,便听青衫女子轻飘飘道了一句:“前途重要,还是女人重要,公子可要掂量清楚。”
齐和玉脚下一顿,大惊失色,心思几番急转之下,竟是不敢再往前挪动半寸。
摔了个四脚朝天的女子倒也硬气,生生咬着牙坐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燕白鹿,略显丰腴的胸脯起伏不定。
燕白鹿面色如霜,冷声问道:“你是何人,这弦机弩从何而来,你最好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否则到时不论你家中谁来求情,都别想把你安然无恙的接回去。”
女子显然感受到燕白鹿言辞中的厉声厉色,但仍旧不肯示弱,梗着脖子道:“我知道你们是谁,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李长安哟了一声,拍手讚赏道:“好一个女中豪杰。”
燕白鹿面色阴沉,手中一握,□□应声折断。
“我可不是李长安,不懂怜香惜玉。”
女子微微一愣,顿时花容失色。
吃了几口牛肉便停下筷箸的白衣女子瞟了一眼李长安,眼神中透着询问。李长安赶忙摇头小声道:“我对天发誓,这事儿跟我没半颗铜钱的干系,我连这姑娘是谁都不知晓。”
打从赵家村借宿那一夜起,洛阳就对李长安的“精心布局”耿耿于怀。燕白鹿不曾多想,隻觉着赶巧在赵老太家住了一宿,又赶巧赵老太的儿子就在白马营。心思更加细腻的洛阳却觉着这一切都并非巧合,否则天底下哪来这么多凑巧偏偏都赶在了一起?
这些小事看似平平无奇,无形中却对燕白鹿将来执掌兵权推波助澜,若非李长安有意设计,那多半就与遮云楼的那位先生脱不开干系。放在以前,身为小天庭山大师姐的颛孙洛阳自是不会留心,更不会以东越公主的身份深思远虑。仅是一年的光阴,洛阳自觉从楚寒山身上受益良多,不若莫说看清北雍眼下的局势,李长安行事的深意恐怕连丁点皮毛她都看不透。
澹台清平曾言,李长安为人有君子之风,向来敢作敢当,即便马后炮也从不矢口否认。这一点上,洛阳倒是不置可否,李长安混帐归混帐,做起真小人来也从不含糊。
既然不是李长安精心安排的好戏,洛阳便对那冒冒失失,可谓不自量力的骄横女子失了兴致,转而看向同样一身武服,气态英姿却要胜出那女子几层楼的燕白鹿。
于洛阳而言,同行的这些人皆是敌非友,除却李长安不谈,当中又以燕白鹿这个未来燕字军的掌权人为首。虽说燕字军常年被北契所牵製,出兵南下的可能少之又少,可保不齐东定军会在练兵或是军律上以其为效仿。这并非空穴来风,如今东定军的统帅白起便出身北雍,而山阳城外的长野广地,无疑最适合骑兵对阵衝杀。眼下能从燕白鹿与白马营的身上多推敲出几分燕字军的秘辛,以后战场上便能少死几千甚至上万名东越士卒。
燕白鹿不知身后的人心变化,只看着那强撑硬气,紧闭牙关的女子,冷笑道:“你可知私藏军械机弩乃死罪?你若仍不肯开口,本将便将你就地正法,待回北雍后便把你的尸首挂在城头,等你家中亲眷来认尸,再行问罪!”
女子面如纸金,许是仗着家世不俗在外横行霸道惯了,如今碰上个真正的狠角,那份纸糊一般的底气也就硬不起来了。女子紧咬着下唇,嘴角仍是止不住的颤抖,眼底竟有些梨花带雨的迹象。
女子生的有几分姿色,在北雍算得上相当不俗,换做李长安兴许真就软下心肠,温言相劝几句,可惜碰上了不好女色,更不懂怜香惜玉的燕小将军。
燕白鹿耐着性子等了片刻,见女子依旧执迷不悟,沉声唤道:“宁将军,砍下她的头,挑三名白马营的人将她的尸首送回邺城。”
“得令!”
一旁的齐和玉眼见那名身形健硕魁梧的披甲男子一脚轻挑起地上掉落的环首刀,一脸阴沉的走向那女子,便再按耐不住衝动。纵使方才那一瞬,
他已猜出那位姓宁的将军是何人,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子丧命在刀下。
齐和玉并未挺身拦刀,而是快步走到李长安那边,隔着几步外,恳求道:“还请姑娘刀下留情,王姑娘乃是北雍刺史王右龄的独女,纵然犯下大错也应先知会王刺史一声,在下相信以王刺史的声誉绝不会包庇私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