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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总觉得玉临渊看着她的时候,眼里带有一丝古怪的神情。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玉临渊一定是在背后偷偷藏了一把匕首,趁着她转身的时候会往她的心口扎一刀,拚着你死我活也不会放过伤害任何人的机会。
但直到玉临渊的伤口彻底好了,她还是没有向元浅月动过手。
她一定是没在这白玉石室里找到足够锋利的武器。
元浅月如是想。
出来时,灼目阳光让玉临渊情不自禁眯了眯眼。她穿着临渊派的浅水蓝色衣裳,领口露出一截白色领口,腰身纤细,是不堪盈盈一握的消瘦美,她一双乌黑眼眸,站在阳光下,整个人好似要融化的雪人一般。
她在白玉石门前站了许久,眯起眼看向太阳,毫不避讳这刺眼的光芒,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古怪的神情。
元浅月本想化作一道虹光离开白玉石室,但一想想身后根基尚弱的玉临渊,还是得让她多接触一些天地灵气,让她尽量修补身体亏空不足。
——就算是虚假的师徒,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一前一后,上了朝霞山。
临渊派一系坐落的朝霞山,最初是元浅月的师尊,第一代临渊仙尊苍凌霄所选的落邸之处。
苍凌霄生性喜静,他作为整个灵界三十六洲的仙门第一人,除了斩妖除魔,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朝霞山,不喜抛头露面。
临渊派很符合苍凌霄的喜好,坐立于朝霞山孤峰之上,清净幽深,向来无人叨扰。
百年前他自愿堕魔与魔教妖女携手隐匿世间,元浅月的同门师兄们尽数战死,再加上临渊派后来她收的三个弟子都堕魔,她这唯一的仙尊又闭关修炼,自此,这处庭院便空了下来。
一路青山苍翠,石板连绵。在竹林潇潇之后,几处庭院若隐若现。
元浅月推开篱笆,而后抬起手,果不其然地发现自己手上厚厚的一层灰。
……
自己百年前闭关时,门下最后三个弟子已经堕魔而死。她心哀若死,伤得极重。
她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对青长时说过,叫他莫要动这里的一草一木。
如今看来,他可能对一草一木的概念有些误解。
竹舍里面的摆设一如往昔,苍凌霄喜欢一切从简,这一点,她师从一派,如出一辙。
到处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元浅月默默捏了个清净诀,片刻后,勉强是能坐人了。
待到入座坐定,元浅月手一挥,桌上呈出茶杯盏碟。白瓷杯里茶水热气氤氲,她努努嘴,微抬下巴示意她:“行个拜师礼,你就是我临渊派的新弟子了。”
……临渊派已名存实亡许多年,如今玉临渊一定是她最后的一位弟子。
这拜师实在是太过简陋,但她收徒这件事本来就上不得台面。
元浅月历来嫉恶如仇,与妖魔势不两立。但如今她元浅月的身边人个个都成了魔族,真是造化弄人。
玉临渊跟在元浅月身后迈步进来,她悄无声息地打量了这间房舍,死里逃生又顺利入门,事情到这地步如同做梦一般。
她目光好奇地转了转,听到元浅月这样说,当即上前来,毕恭毕敬地伸手端起茶盏,递了过来:“师尊在上,请受弟子新茶。”
眼里寒芒微微,带着一丝难以抑製的兴奋。
元浅月看面前轻柔微笑的少女,眼里那压抑着的寒芒,心里惴惴不安,说道:“你叫我一声师尊,从此便是我徒弟。”
她接过茶,沾了沾唇,便放下。顿了顿,元浅月神色复杂,幽幽一叹,说道:“临渊派只剩你我师徒二人,不必拘泥于小节。”
玉临渊神色微动,她抬起眼来看向元浅月,还是掩不住那一丝好奇,当即开口问道:“为什么?”
啊这——
茶水微苦,有高处不胜寒的味道。
元浅月勉强露出一个从容的微笑:“日后你就知道了。”
日后等你成为魔神那天,你就知道了。
心怀夙愿
玉临渊换了临渊派的弟子服饰后,倒真是眉眼如画,肤白貌美,难怪江承恩和江暮迟这两个出身不俗的世家弟子,会在乞丐堆中看上她。
她年纪尚幼,不过十五岁模样,体态纤细轻盈,黑发雪肤红唇,眉黛鬓青,脸上总是含着几分轻柔的笑意,每每说话时声若云霭,温柔静雅,好似一朵美丽清纯的白莲花。
只是笑容越甜美,越令人不寒而栗,那双装作乖巧的眼眸里总是在藏好的恭顺下露出一点点残忍的光芒。
像是冬天里找到了温暖之处的蛇,为了避免被抛弃冻僵死去后藏起毒牙,拙劣地学着乖巧讨好。
此时此刻元浅月就一脸复杂地看着她换好衣裳出来。
不得不说,外貌是极具迷惑性的掩饰,第一眼看去,这玉临渊犹如幽静湖边的盛世白莲,多么柔弱又无辜,叫人怜爱保护都来不及,怎么会生出丝毫警惕。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大殿上她伪装柔弱然后暴起伤人那一幕,元浅月都快被她这动人无害的外表蛊住。
偏偏她明知道这不对,却不能拯救她,还要为了这来日方长的大计顺着她,纵着她,宠着她,让玉临渊本就扭曲残忍的性格越发无可救药——直到她彻底成为魔神那一日。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