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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弱时受尽凌虐,人轻言微;凌顶时随心所欲,一言九鼎。
——从她与元浅月初次相见那一刻,她就在撒谎。
而元浅月同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在骗她。
多可笑,多荒诞,怪异扭曲又顺理成章。
元浅月收回最后一丝灵力,天空中法阵成型,发出银光。
她伸出手来,看向玉临渊,说道:“好了,来吧。”
玉临渊伸出手,轻轻地回握住元浅月的手。
此时此刻,前方安危未知,元浅月明明该担心自己将会被苍凌霄的法阵引去向何方,或是该遭遇怎样的危机和埋伏。
但元浅月握住她的手后,注意力立刻就被她冰冷的手吸引,带着关爱和怜惜,下意识地轻声了一句:“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玉临渊垂下眼睫,想笑。
就算自己上一刻刚表现出来深不可测,诡谲可怖的一面,元浅月还是这样不带任何偏见,没有任何忌惮,发自内心,理所当然地关心她。
她太强大了,强大到根本不需要去看清玉临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毫无忌惮,毫无保留地给予她的关怀与怜爱。
从这隻纤细柔软的手上,传来滔滔不绝的灵力,如泥沉大海,由交握着的手,涌入玉临渊的身体,使得她早已冰凉的身体浮现一阵久违温暖。
自从镶嵌了圣人骨,她的体温和生命好像都渐渐冷寂了下去,像是变成了一潭冰冷的死水。
这也许是圣人骨对她无声的讥讽和轻蔑,嘲笑她卑贱如尘,烂命一条,竟然还敢觊觎这高高在上的飘渺仙力,妄图逆转自己注定走向毁灭的结局。
在元浅月启动法阵前一刻,旁边司婉吟忽然开口道:“师叔,我同你们一起去。”
她将腰间别着的怀望剑按了一按,说道:“我可以助师叔一臂之力。”
放眼整个九岭,司婉吟也算是其中翘楚,能挡一面的角色。
元浅月点点头,司婉吟立刻踏前一步,站进法阵中。龙千舟立刻一蹦三尺高,浑身叮当作响,急急忙忙也要进来:“不行,别丢下我,我也要去!”
司婉吟柳眉倒竖,冷冰冰地盯着她,说道:“你当是去玩呢?别想着拖累我们,把你自己酒囊饭袋的身份给记牢了!”
樊意远一把拽住龙千舟的胳膊,心领神会,将她勉强拉住,对她说道:“龙师妹,她们几个都是厉害角色。”
你这么弱,还是别去拖她们后腿了。
龙千舟幽怨地看他一眼,这话的后半句樊意远虽然没说,但是哪怕是条狗都听明白。
眼看着法阵旋转,银光大作,龙千舟忽然灵光一闪,手上动作飞快,褪下一个流光溢彩的紫色玛瑙手镯,火急火燎地伸手递过去:“婉吟,拿上这个,是我祖宗送我的!”
“可以替你挡下致命一击,还有聚魂的法阵,”龙千舟将镯子递过去,见司婉吟不接,死皮赖脸地伸手抓住司婉吟的手,硬塞进去,“是我最珍贵的法器了。”
司婉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龙千舟生怕她给扔回来,塞完了立刻退出法阵外,抬起手,做无害状:“你别扔,这法器宝贵得很,摔坏了世上可就再没有第二件了!”
司婉吟看了一眼这蕴含着奇异光晕的手镯,还是没扔。
龙千舟这才放下心来,继而又十分惋惜地看着她撩了袖子,将这紫色玛瑙手镯戴上消瘦纤白的手腕,砸了咂嘴,说道:“希望你用不上吧,到时候好还给我。”
司婉吟正在理袖子的手一滞,听到这话立刻抬起头,冷清的脸上,浅棕色的瞳孔里盛满了嫌恶:“谁稀罕你这破手镯。”
龙千舟啧了一声,还想再同她继续叨叨两句,法阵凝结成型,顷刻银光笼罩,三人的身影原地消失不见。
龙千舟愣愣地站在原地,许久回不过神。
樊意远收起手里的镜子,他已经将此事禀告了九岭,很快就会得到回復。
龙千舟还呆在原地发呆,樊意远将镜子放进怀里,走到龙千舟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说道:“龙师妹,咱们回去吧。”
龙千舟哦了一声,转头看向他,问道:“那咱们不抓帝江了吗?”
樊意远差点被她这一问给呛住,历来俊朗沉着的脸上,温润有礼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裂缝:“帝江一事可以另外派人前来处理,事关那个人,咱们需得回九岭禀报详细事宜。”
一万隻帝江也不可能比得过苍凌霄的重要性,何况照这个情况来看,这帝江十有八九就是苍凌霄放出来的。
只是时隔百年,苍凌霄为什么又要忽然现世呢?
自从苍凌霄堕魔后,整个灵界都再没有了他的消息,直至如今,他却忽然现身于世,用帝江的消息引诱九岭派人前来,还布下一个残缺的法阵,显然就是为了让认识他的人去找他。
刚刚走得急,飞魇马车还在司婉吟归墟里,司婉吟显然也忘了这茬,没将它留给樊意远和龙千舟。
樊意远从归墟里掏出一隻巴掌大小,十分精巧的云舟,灌注灵力,洁白的云舟从他手中飞出,旋转着变大,化作一隻纯白色的一叶扁舟,继而轻轻落在地上。
——他也知道龙千舟是个连御剑都没完全掌握的富贵草包,为了不伤害到龙千舟的自尊,十分善解人意地没有提出御剑飞行的提议。
龙千舟叹了口气,撩起裙摆踏上云舟,先从怀里掏出一面锦帕擦了擦,这才在船头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