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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后一根丝弦剥离这具傀儡的时候,方雪恨听到方瑞兆的声音在风雪中响起,仿佛蟒蛇露出蓝汪汪的獠牙,蛇信作响,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你就怀着永远无法向我无法復仇的痛苦,一个人绝望地活到寿终正寝吧。”
水光天色
商队一路浩浩洋洋的出行,冰天雪地,寒风呼啸。
背着灵弓的黄衣少女掀开帘子,走进这温暖的马车里面。
一个身形高大,穿着明圣宫弟子服饰的青年和苗女一起,默不作声地跪在旁边,头深深地埋低,脸上空茫没有丝毫表情,像是两个被製好尚未来得及雕刻表情的人形玩偶。
她默不作声,像是早已明白了自己的位置,直勾勾地走到苗女旁边,跪下来,将头如出一辙的埋低。
达令哈一群人正在喂养白牦牛,这一带长满了冰下草,旅队需要在这里休息停驻片刻。
对于这接二连三出现,来找瞳断水,又进了她马车的陌生人,达令哈心中虽然担心他们会对瞳断水不利,但是碍于苗女说过让他一路别管闲事,此刻也隻好闭嘴。
在垂下的红色轻纱后,瞳断水半躺在美人榻上,她戴着绿宝石的面罩,冰冷的祖母绿光泽下,完美的下颌曲线精致而光滑,微卷的黑色头髮如同海面起伏的波浪,从面罩下流淌而出,散落在她的胸前。
罗衣裙裾像是在美人榻上绽放的血色牡丹,她一隻手撑着下巴,两根手指搭在腮边,食指轻敲着自己的脸,一隻手在空中抬着,手指无声地舞动,上下起伏姿态极其优雅,像是在缓缓拨动空气中看不见的琴弦。
雪白的肌肤上,红润的薄唇似笑非笑,像是一汪诱人的血色美酒。
半响,她收回空气中舞动的手,美艳绝伦的脸庞露出一丝笑意,弯起嘴角,甩了甩雪白纤美的手指,似乎在品味着什么稀有的佳肴,餍足而满意说道:“绝望,真是甜美。”
她不是人,却对如何使人感到痛苦一清二楚。
瞳断水深深地出了口气,她将手指放在自己冰冷的祖母绿宝石面罩上,缓缓地摩挲着这冰冷的宝石。
鲜少有人看得到她的脸,因为她是个重规矩的吝啬美人,美貌必须收取酬劳。若非她觉得有什么值得拿走的地方,否则都会一直戴着这个面罩遮住上半张脸,不以真容示人。
但即使遮住半张脸,也足够这些凡人为她出生入死。
瞳断水妩媚的一笑,薄薄的红唇轻轻开合,语气期待地说道:“哎呀呀,原来逃到了明圣宫啊,好可怜,是被我吓破了胆吗。把我当成洪水猛兽一样躲着,叫我一番好找,可真是过分吶。”
面前南锦屏,谢图章,苗女的脸忽然同时抬了起来,三张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好像同时活了过来,露出各种不同的表情和活泛的生气。
“可惜啊,你们不知道,逃出羊圈并不能高枕无忧哦,毕竟,这整个世界都是我的猎场。”
“可怜的小羊们,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你们了,希望你们流露出的绝望,不会让我失望。”
与依山而建,占地千里,恢弘壮美的九岭不同,圣灵洲的佛佑寺是建在湖面之上。
圣灵洲多梅雨,气候湿润,河流湖泊四通八达。佛佑寺的主寺就建在一片占地千里的湖中心,依靠长长曲折的水榭与寺庙连通。
这些交错复杂的水榭来往相通,上面布有迷障,若是未请而来的外人,会在里面迷路,无论怎么走,最后只能返回岸边。
佛佑寺主苦修,清心寡欲,佛佑寺的清扫闲杂僧人几乎都是穿着朴素的布衣,佛子和大师们披着袈裟,佛女和女居士们则是穿着青衣。
飞魇马车在岸边落下。
这片湖名叫胜海湖,是整个圣灵洲最大的湖泊,鸿鹄飞行一日尚不能过境。湖水一望无际,即使以尊者的超凡视力,站在岸边,元浅月也只能看见水天相接处,佛佑寺处于湖中心的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
圣灵洲的风中带了雨后泥土和柳树微润的气息,旁边柳树低垂,落下的柔软柳枝尽数浸入湖水中,透出清新的翠绿生机。
佛佑寺的女居士和佛女很少,因为来的一行人皆是女客,出来迎接的是两个年纪尚幼的佛女,年龄不过七八岁,名唤思无影,思无踪。
大师和女居士们是佛门弟子上了元婴期后的称呼,在寺庙中往来弟子中颇受尊重。沉水领着一行人走过长长的折廊,两个稚气未脱的佛女眉心都点着红痣,尚带稚气的脸上泛着童真,看上去对元浅月颇为好奇,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了她们好几次,目光落在元浅月和玉临渊身上,好似在打量什么稀奇景。
元浅月早已习惯对别人的视线泰然处之,玉临渊此时心不在焉,倒也没有任何反应,倒是云初画浑身有些不自在,毕竟她历来喜欢默不作声偷看别人,但并不喜欢自己光明正大被偷窥。
沉水轻咳了一声,思无影和思无踪立刻转过头,规规矩矩地在前引路。
她转过脸,朝着元浅月柔声细气地说道:“剑尊阁下莫怪,思无影和思无踪年纪还小,过于活泼跳脱,不懂规矩,今日失礼之处等会儿我会按律问责,请剑尊阁下不要往心里去。”
两个佛女一听,顿时焉了,脑袋也耷拉下来。
元浅月从容道:“无妨,活泼是好事,孩童就是要性子跳脱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