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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回是两个大妈一路吵着打着来了,两位是亲家,孩子们结婚才两个月,婆婆在家指桑骂槐地说儿媳妇霸着彩礼不往家里用,肯定是贴补给娘家了。娘家妈上门给闺女撑腰,被人一家子打得头破血流,婆家小叔子对象也为此黄了,两家从亲家变仇家,三番五次来谘询这种情况下离婚是不是得返还彩礼!
关键是小两口感情还算可以,人年轻人不愿意离婚。
周淙在边上听得头大,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儿啊,俩大妈吵着吵着还陆陆续续叫帮手,温且寒这边有村委、镇里妇联的人,小小一间办公室就差搞升堂了。
周淙亲眼看着温且寒夹在其中奋力给人摆道理的样子,觉得小孩儿可真是太难了。
关键是调解方太多了也是麻烦,温且寒从法律角度强调离不离婚是人家小两口自己的事,父母不能横加干涉;村委和妇联的在那儿和稀泥,逮着小两口使劲儿劝,让多迁就迁就父母,还明晃晃地拉偏架,让儿媳妇把彩礼拿出来家用,给公公婆婆分担下生活压力,毕竟嫁到人家里了,小叔子那就是亲弟弟,亲弟弟的婚事需要钱,你做嫂子的眼睁睁看着不管?
这家伙连长嫂如母的道理都给搬出来了,都去小媳妇儿身上下功夫,还批评娘家妈手伸太长。
周淙还以为彩礼有多少呢,说到最后居然只有一万八!
她暗暗地想着这小媳妇儿也是眼神儿不行,话说难听点,买猪还得看圈呢,你找个对象不看看他啥家庭?一万八都想抠回去的人家,能嫁吗?
还有村委跟妇联那些和稀泥的人,让周淙恍然间以为自己还在封建社会里,简直震碎人三观,温且寒一富裕家庭小公主一样的人,天天就做这些来回扯皮的事儿?
这种工作要是还有下一回,周淙暗暗想着,她可不会再同意温且寒来。
她在这儿神游天外,那边吵得不可开交,那婆婆不知道哪句话听得起了火,居然上手对温且寒推推搡搡的,嘴里还不干不净地乱骂。
“讲啥法?讲你妈的法!”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律师没安好心,说啥免费谘询,都是骗人的。”
“退个彩礼还走啥法律流程,去法院起诉,你怎不叫你爹起诉你妈咧,□□货……”
温且寒身板儿小又疏于锻炼,一不小心被那大妈推了个趔趄,一脑袋撞在桌角上,当时就起了个大包,周淙急得直接从桌子上跨过去把人扶了起来,小孩儿捂着头眼圈都红了,硬是忍着眼泪没掉下来。
那大妈还不依不挠地在那儿叫骂,周淙想也不想抬手就要还那大妈一下,结果被温且寒死死地掐住了胳膊,“别,你千万别动手,动了手更麻烦。”
既然人家骂律师都是骗人的,那就用不上温且寒了,村委和妇联的人把一干人等都拉了出去,温且寒这才“吧嗒吧嗒”地掉起眼泪来。
周淙无奈地叹了口气:“早知道你天天都遭这罪,我才不劝你坚持什么理想呢。”
这话听得温且寒破涕为笑:“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这种无理取闹的也不多。我们驻点还是办了些实事的。”
温且寒就掰着指头说,哪个村儿一大爷家的牛被汽车撞了,车主是另一个村儿的,他们来回跑了几趟给人协商赔偿款;还有一村民是跑运输的,车让人给撞了,他们帮忙维权,除了维修费外,还给人讨到了五千块钱误工补贴;还有个村儿有一排村民住在河边压了洪线,而且房子也老了被判定为危房,他们数次上门劝导要拆除违建,终于把人给劝走了,那几户村民头天才撤离,第二天就有一户房子塌了;有一个80多岁的老人,一儿一女却无人赡养,他们最终帮老人打赢了官司;还有下乡法律宣讲活动也有用的,有遭受家暴妇女终于鼓起勇气离婚……
天使
时值正午,温且寒坐在窗子下的办公椅上,一边整理桌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她认为有意义的事,微风从窗户里轻轻地扫进来,一大片日光照在她身上,看起来像是这个人在发光。
周淙开口打断温且寒:“你是正义天使吗,那么一点点事就这么有成就感。”
温且寒头上顶着一个红肿的包,两眼笑得都眯了起来:“是啊,我就是天使。”
天使受了委屈也会疼、会哭、会生气,擦干眼泪后,还是会笑着去面对复杂的人生百态。
要说周淙喜欢温且寒什么,那也就是这一点了,姓温的小朋友心地赤诚,事大事小都不影响她真心实意地想要为别人做点什么,这种心态实在是太珍贵了。
小天使为此得到了周淙的一个吻,感觉头上的包都不痛了。
温且寒规矩许多后,两个人反倒融洽许多,周淙已经很习惯小朋友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
又逢周末,温且寒赶在周五晚上突然回了家,因为有个同事的女朋友开车来接人,另外两人都蹭了车。
温且寒大叫着肚子饿,周淙进厨房给她煮牛奶汤圆,冷不丁腰上搂过来一双小爪子,她笑着也不躲,任由小朋友抱着。
“今年手冻了吗?”周淙把火调小,杓子一圈一圈地在锅里搅着,记得去年温且寒没交暖气费,手上冻疮还挺严重,听说这个会落根儿,一年生,年年生。
温且寒摇摇头:“没有,我空调开可足了,还另外又插了个电暖气。”